第一百三十四章 終究不是我
新郎穿著黑色的燕尾服,係著領結,手裏拿著一束鮮花,站在走台的這一端,高大挺拔,豐神玉立。
司儀說了一聲“請”,他邁步走向前麵的台子中央。
這一條長長的台子,像是跨過千山萬水,距離我越來越遠。
我完全忘記了周圍亂哄哄的一切,鼓掌聲,歡呼聲,笑聲,像一浪浪的潮水,把我吞沒,我被淹在水裏,窒息。
從來都不知道,楚江開穿燕尾服,做新郎是這麽好看,從來沒有想象過,他穿著這樣衣服,以這樣的身份,越過我的身邊,去奔向別人。
我坐在椅子上,像入了定的老僧,身體僵硬冰涼,無法回神。
司儀問了他幾句什麽,我不知道,隨後音樂聲一換,更加輕柔,光線再次亮起兩束也更柔和。
燈光下的北知蘭穿著一身白紗,巨大的裙擺像翻湧的浪花,裙子上碎鑽無數,一閃一閃,像天上的星辰。
她甜甜笑著,眼角閃著細碎的光芒,大約是喜極而泣吧,目光越過周圍的一切,直看向站在前麵台上中間的楚江開,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他們彼此。
司儀又說了幾句,輕柔的音樂聲裏,北知蘭挽著一個五十多歲男人的手臂,一步一步緩緩走向楚江開。
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我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鮮血淋漓。
後麵還有什麽,我已經聽不見,默默轉過身,不再去看台上,也不想聽那些誓言,和“我願意”,那些於我,無異於淩遲。
“你早就知道了,是嗎?”我微微偏頭,看向旁邊的穆林深。
他目光幽深,伸手握我的手,他的指尖溫熱,我的冰涼,一觸,我躲開。
“深深……”他低聲叫道,“你要學會麵對。”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原來,眉姐所說的大事,也是這個。
所有人都知道,不過就是我被蒙在了鼓裏。
該哭還是該笑,我不知道,隻覺得滿心麻木,我甚至想,如果當初在長州,紀恒那一鞭子沒有留情該有多好,讓我能痛快的死在鞭子,痛死也比現在強。
手指掐著掌心,掐出深深的痕跡,但我絲毫不覺得疼。
“別怕,深深,”穆林深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不容我躲開,他的指尖抵住我冰涼的手心,暖著我的潮濕,“還有我在。”
我微閉了眼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裏像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讓我透不過氣。
台上的一切終於結束,司儀說讓大家愉快用餐,吃好喝好。
一對新人開始給眾人敬酒,快到我們這一桌的時候,我下意識站起來想逃走,穆林深死死按住我的手,我憤怒的看向他,眼睛裏幾乎要瞬間決堤流淚,但我拚命忍住,帶著怒意盯住他。
穆林深絲毫沒有妥協,他回望我,沉聲說道:“深深,有些事情,不是你躲就能躲開的,你必須要麵對。”
“那你就讓我難堪?”我說完咬住嘴唇,嘴裏溢出血腥味兒。
“不是難堪,”穆林深手指輕輕撫著我的手背,緩解我的僵硬和緊張,“是帶你看真相,看事實,給你堅強的後盾,如果不是這樣……我太了解你,即便到時候你聽說了這個消息,你也會為他找理由,甚至有可能會自己離開,消失不見。深深……”
他語氣更沉了幾分,在四周的嘈雜裏,像一汪平靜的水,“我不想再失去你。”
幾個字打在我的心坎上,我閉了閉眼睛,把眼淚裏逼回來,而此時,那一對新人,也到了我們這一桌。
他們來的方向剛好是我背對著的,我聽到有人說道:“來,大家舉杯,新郎新娘來向大家敬酒了。”
一桌子人都站了起來,我腿腳發麻,一時動彈不了,穆林深也牽就著我,站得比較晚,他扶著我,問我有沒有事,我木然搖搖頭。
他把一杯果汁遞到我手上,摟著我的肩轉回身,“楚總,楚夫人,祝你們百年好合。”
楚夫人三個字,像針紮在我的心上,刹那間鮮血崩流。
我緩緩抬頭,楚江開也看向我,四目相對,周圍的一切都似瞬間凝固。
他的眼底飛快閃過驚訝、詫異、慌亂,還有一絲惱怒,最終都化成不可置信。
北知蘭舉杯和穆林深碰了碰,歪頭看到我手裏的果汁,笑了笑說道:“這是……”
穆林深微笑道:“楚夫人別介意,她身體有些不舒服,不太適合喝酒。”
“哦?”北知蘭打量著我,“這位美女真是漂亮,難怪穆總會憐香惜玉。不知怎麽稱呼?”
“她叫深深。”穆林深說道。
北知蘭饒有興趣的看著我,目光在我和穆林深的身上來回流轉,“這樣啊,真是有點意思。看來,這名字有故事呢。”
我心頭狂跳,這個女人還真是厲害,一下子就能猜到,我忽然想到,不知道楚江開……會不會也早就這樣猜測?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我就在心裏罵自己,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這個,會怎麽樣,不會又怎麽樣,現在的結果是,他娶了別人。
終究不是我。
和楚江開對視一眼之後,我沒有再看他,他也一句話沒說,轉身向下一桌,北知蘭親熱的挽著他的手臂,依在他的身邊,笑意如花,眼睫毛都像在滴蜜。
她的甜蜜,為成我的痛苦,之前心裏掀起的驚濤巨浪在與他對視那一眼之後,突然都退去,歸於平靜,變得特別木。
一桌子的人都在議論今天這場婚禮,之後又開始討好穆林深,他的左手始終在下麵輕握住我的,不曾放開。
終於熬到酒過三旬,我實在有些難受,起身說想去洗手間。
穆林深要送我去,我急忙拒絕,提著裙擺快步離席。
走到大廳門口附近,我問迎麵過來的服務生洗手間在哪,他指給我,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走過去。
這裏實在挺大,我心裏又亂,走來走去也沒有找到,路過一個房間的時候,無意中聽到裏麵有人說話,聽聲音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我本來沒有在意,忽然聽到那個人提到“楚江開”,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凡叔,今天的婚禮還不錯,小姐也挺開心。”一個年輕的聲音說道。
那個老者說道:“嗯,小姐是挺開心,但這婚禮,不能說是不錯。”
“為什麽?”
“老爺和夫人都沒有來,小姐大婚,身邊沒有父母在,這能叫好嗎?”老者聲音平靜,但明顯有些不太高興。
年輕人說道:“楚總……不是,姑爺不是說了,本來訂機票,但因為天氣原因,實在趕不及,而且,小姐也說,等到去那邊之後,再補辦一場。”
“既然早有心結婚,為什麽不提早……”老者說到一半,後麵的又沒有再說,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就怕……這裏麵有別的什麽。”
“能有什麽呀?看小姐那麽高興,她一直都喜歡姑爺,您又不是不知道,這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老者歎了口氣,“是啊,小姐總算是得償所願了。行了,這些你不用管。各方麵都注意一些,我們北家的喜事,不能出一點岔子,你囑咐攝影師,多拍些,我要給老爺寄回去。”
“是,我知道。”
我急忙躲開走遠,心裏犯起嘀咕,那個老人是誰?原來,北知蘭的父母沒有來嗎?我還以為之前在台子上挽著她的那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是她的爸爸呢。
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這個說話的人,會不會就是那個老人?
最終我也沒有找到洗手間,隻好又往回走,正走著忽然發現一個拐角處的綠植在輕輕顫動,好像後麵有人,我心裏暗自冷笑,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處處都能碰到作妖的。
還沒有靠近,就聽到有女人的低喘聲,還有男人急促的呼吸聲,我停下腳步,準備轉方向離開,這種活春宮我可沒有興趣。
剛轉身走了兩步,就聽到那個女人低聲說道:“那可說好了,我撈夠了去找你,我跟你你可得讓我揚眉吐氣。”
男人胡亂嗯了兩聲,女人有些不樂意了,聲音清明了一些,“你可別騙我,我說認真的。”
男人這才說道:“放心,認真的,不騙你。”
“哼,”女人聲音一冷,說道:“那女人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是沒見她那囂張樣兒,不就是背後有一個穆林深嗎!得意什麽勁兒。”
我腳步一滯,嗯?這是在說我?
仔細一聽這聲音,明白了,這不是那位錢處的新歡嗎?怎麽一轉眼就和別人勾搭在了一起?
而且,她似乎對剛剛被人冷落諷刺的事兒心懷不忿啊。
我把手機摸出來,按出錄音,悄無聲息的把他們後來說的那些錄了下來。
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不能戀戰,我趁著他們整理衣服的時候快速離開。
具體來時的路我記不太清了,就想奔著熱鬧的地方去,剛路過一個房間,忽然從裏麵伸出一隻手來拉住我,把我拖進了房間。
我嚇得想要尖叫,那人伸手捂住我的嘴,隨後踢上了門,我快速掠了一下四周,這才發現原來是男洗手間。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聞到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氣,我停止掙紮,眼淚突然湧了出來,滴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一顫,輕輕鬆開我,我沒有回頭,他伸手用力摟住我,滾燙的呼吸在我頸間,“我不是說……讓你等我嗎?”
楚江開的聲音低沉暗啞,帶著濃濃的悲傷,可惜我此時也沒有心情去理解。
我抹了一把淚,勉強擠出一絲笑說道:“楚總,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在這裏,和我說這些,不太合適吧?”
他鬆開我握住我的肩膀讓我轉向他,“我不是讓你等我嗎?為什麽你今天會來?”
我看著他,顫抖著問道:“如果我不來,我現在都不知道,你已經是別人的丈夫。我……我曾經那麽期盼,我那麽想……和你在一起,那麽相信你。”
“曾經?”他慢慢重複,從牙齒間擠出來,“你的意思是,現在不再相信我了?”
我苦澀的笑,“現在信與不信,還有什麽意義嗎?”
“為什麽沒有?我說了,讓你等我。”楚江開沉聲說道。
我推開他的手,沉聲說道:“算了,我太累了,不想再等,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之前以為你有顧雯,我倍受煎熬的等著,後來得知你們早就離婚了,你可知道我有多高興?”
話音剛落,忽然聽到外麵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