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江山易主
楚江開帶著我走到包間門前，有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門口，看到他急忙打招呼。
但是他們在看向我的時候，目光似乎有深意。
客人已經到了？看來譜擺得還不小。
而且我注意到這兩個人的打扮並不是像是夜場上用的那種人，也就是說，可能對方並不是做黑道生意的，如果是商人，擺這種譜，可有意思了。
外來的？正經商人在洛城還沒有誰能在楚江開麵前擺這種譜。
一時間我心裏千回百轉，對這個客人的身份充滿了好奇。
門打開，隔著四扇屏風，上麵畫著四在美人兒，顧盼生姿，屏風後麵有隱約的人影，的確是客人已經到了。
看到這屏風布局，我心裏就有點堵，顧雯和裴曉梅交易，就是坐在屏風裏麵。
楚江開牽著我繞過屏風，微笑著說道：“我沒有遲到吧？”
包間裏的燈打得雪亮，男人坐在桌子後麵，脫了外套掛在一邊，白色襯衣幹淨透明，一條手臂伸手搭在椅背上，一副唯我獨尊的氣勢，另一隻手執著酒壺，正在自斟自飲。
抬眼看向楚江開，嘴唇動了一下，一轉眼又看到我，手上的動作一滯，嘴裏的話也咽了回去。
這個男人大約四十來歲，頭發梳成背頭，露出額頭和微短的粗眉，他眼皮一撩，目光有些陰森，鼻子裏一聲輕哼，明顯有些不悅。
這男人不什麽善類，而且對我有敵意。
這是我的第一感覺。
楚江開無視他的冷淡，牽著我走到桌子旁，我的屁股還沒有挨著椅子，男人冷聲說道：“楚江開，這裏是她坐的地方嗎？你這是打誰的臉？”
我動作僵住，維持著半坐的姿勢，楚江開像沒有聽到男人的話，拍拍我的肩膀，微一用力，我就坐在了椅子上。
但這椅子不是那麽好坐的，這男人的目光跟釘子似的，讓我如坐針氈。
楚江開把外套掛好，伸手拿過酒杯，酒杯做得十分精致，杯口描金，杯身上畫著仕女圖，這麽小的地方竟然也栩栩如生，連眉眼都很精致。
我垂眼看著麵前這一套餐具，低調卻奢華，每一樣都十分講究，任何場麵都撐得住。
我伸手拿過酒壺，給楚江開滿了一杯酒，動作熟練自然，楚江開也沒有說什麽，更沒有製止。
對麵的男人目光一凜，深不見底，“楚江開，你的眼裏還有沒有顧家？”
楚江開淡笑，如輕風掠過水麵，“大哥這是什麽話？”
大哥？我頭皮一麻，身上寒意四起，這個男人，是……顧泰？顧雯的親兄長？
我的天，難怪他對我有敵意，估計他弄死我的心都有了。
“什麽話？你聽不懂嗎？”顧泰挑眉，眼角的火氣騰騰冒出來，“我妹妹現在懷著身孕，你不在家裏好好陪她，反倒帶著這麽個女人來看見我，你這是在惡心誰？”
“大哥，今天是你約的我，”楚江開並不惱，他淺淺笑，伸手摸出煙和打火機，慢條斯理的抽出一根叼在唇間，“我若是在家裏陪顧雯，又怎麽來見你？”
顧泰眉頭擰死，深沉的眼底掀起一股狂風駭浪，“你別跟我偷換概念，楚江開，你別忘了，如果沒有我爸爸，沒有顧氏，你今天會是什麽樣？”
楚江開不動聲色的擦亮打火機，一簇火苗跳起，照進他的眼底，幽黑又深遂，“顧氏於我是助力，我於顧氏是翅膀，沒有顧氏，我楚江開還是楚江開，沒有我，顧氏是什麽？大哥心裏沒數嗎？”
“幾年的時間裏，我替大哥按下多少事，出了多少錢，”楚江開嘴唇間叼煙，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可我分明聽出這字字間的狠厲，“大哥忘了，我手下那裏還有帳本。”
圖海站在楚江開身後，嘴角浮起一絲笑，語氣淡淡的說道：“顧大爺想看，明天我就親自拿過去。”
顧泰臉上的表情僵住，眼睛裏的寒意凝結成冰，拿著烏木筷子準備夾菜的手，也緩緩沉了下去，“你威脅我？”
楚江開笑意淡泊，“沒有，不過是實話實說。既然話說到這兒，我也不防再告訴大哥一件事情，關於江泰的股份，你六我四。”
“怎麽？”顧泰眉間陰雲密布，“不對嗎？你想吃我的股份？”
楚江開笑，眼睛裏寒光一閃，“這談不上，不過，我聽說前陣子你賣了百分之三十？”
我坐在那椅子上提心吊膽，聽他們說話如同刀來劍往，大氣也不喘一下，顧泰為人霸道，這我早就聽說過，他就顧雯這麽一個妹妹，自己又是顧氏的太子爺，一向無法無關，別說洛城那些生意人，就連官場上也賣他幾分麵子。
楚江開的狠辣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的生意多半是灰色地帶，要是想抓錯處，那一抓一把，江泰運輸剛剛出了那麽大的事，他的股份又不如顧泰的多，我實在擔心，他這麽和顧泰硬碰，占不到好處。
氣氛隨著楚江開這句話刹那間凝固，無形的壓迫緩緩逼來，像長出了無形的刺，紮得人坐立難安。
顧秦端起酒杯，把裏麵的酒一飲而盡，窗外閃過院子裏的燈柱，明明滅滅的滑過他的臉，像一張斑駁的網。
“是，又怎麽樣？我名下的東西，還需要經過你同意嗎？”
楚江開輕笑出聲，目光無懼的看向顧泰，“這倒不用。隻不過，大哥這個決定，倒是成全了我。”
顧泰眯起眼睛，等著楚江開的下文。
楚江開笑容玩味，微微偏頭，身後的圖海立刻會意，從手包裏拿出一份文件來，雙手遞到顧泰的麵前。
顧泰眉頭緊擰，接過去漫不經心的一翻，在看到第一頁的時候他的臉色就攸然一變，隨即靠在椅子上的身子繃緊，快速的翻了幾頁，一直到最後。
他霍然抬頭，盯住楚江開，目光淩厲如刀，“楚江開，你敢！”
楚江開沒說話，隻是那麽看著他，笑意淡淡，森然又凜冽。
圖海把文件收回，一邊裝回包裏一邊說道：“今天顧大爺沒去江泰，聽秘書說去了機場接周小姐，周小姐最近走紅，聽說是顧大爺投資了電影，真是可喜可賀。收拾辦公室的事兒我就吩咐給秘書了，顧大爺再去的時候可別走錯了辦公室。”
顧泰咬牙看著他，圖海像沒看見，自顧麵不改色的說道：“哦，對了，鎖我已經換了，以後就是楚總的辦公室，鑰匙我就不給您了。當然，您要是還有別的什麽吩咐，盡管跟我說。”
顧泰一拍桌子，酒杯碟子都跳了跳，發出刺耳的脆響，“楚江開，你敢陰我！”也難怪他發飆，短短的時間江山易主，任誰也受不了。
楚江開的眉眼浮現笑意，眼中猶如海嘯拂過的水麵，波濤洶湧，“大哥這話說錯了，你賣股份的時候可不是我逼得你，倒是大哥你，”他微頓，語氣低沉陰森，“在我去長州的時候，和邱老板玩的那套把戲，想讓我折在長州，你們兄妹兩個配合得倒是好，裴曉梅安排給邱老板，一明一暗，用來對付我和深深。”
我腦子裏翻起無數的浪，過電影一樣又把長州的事情過了一遍，好多想不通的事情突然間就明白了。
顧泰的臉色瞬息萬變，扶著桌沿的手上青筋暴起，鼻翼快速的煽動，“是又怎麽樣？我做了就敢承認，你對我妹妹不忠，對我不敬，我有什麽不能做的？讓老邱動你，也是讓你知道知道到底誰做主！”
“所以你就想辦法偷了公司的章去給老邱做文件？加蓋了公司的章印，卻私運你的違禁貨物，如果被查到也是由我來擔當，如果查不到，你能做得到可觀的利潤，左右你都不吃虧，你打的好算盤！”
楚江開眸子微凜，舌尖輕輕舔過門牙，“可惜，你的算盤落空了，我早就覺察出老邱不對勁，他自己沒有那麽大的本事，也沒有那麽大的膽子，但他仍舊做了，隻能說明，公司裏有內鬼，而且身份還不低，思來想去，也就是你了。”
“不錯，是我。”顧泰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抬手一指我，目光像刀子一樣割開我的皮肉，“還不都是因為她！你做出傷害我妹妹的事，還怪我對你不客氣嗎？”
“顧泰，”楚江開語氣刹那間冰冷，微揚著下巴，“你一個男人，想要名利不會自己掙，不是依靠著老子就是搞歪門邪道，現在還用女人來掩飾你的無能和野心？你有什麽臉說，做這一切都為了顧雯，都是因為我身邊有深深？”
楚江開說罷站了起來，顧泰一拳砸在桌子上，杯子滾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不管怎麽說，你對不起顧雯，這是事實！她懷著孩子，也是事實！”
我心跳如鼓，開著的窗子裏飄進外麵的樂聲，和屋內的緊張安靜形成鮮明的對比，劍拔弩張的氣氛一碰就要失控。
圖海把楚江開的外套遞過來，他接過慢慢穿上站在我麵前，我伸手為他整理著衣領。
隔著桌子，我都能感覺到顧泰噴薄的怒氣，楚江開緩緩開口，字字落地，“對顧氏，我問心無愧，現在也是拿回我應得的，對顧雯，我和她離婚二十八個月，當初她苦苦哀求我不要告訴別人，我答應也做到了。至於孩子……”
楚江開後麵的話沒有再說，在顧泰霍然睜大的眼睛裏，一笑，森然。
我聽到“離婚”兩個字，手指猛然一顫，楚江開感覺到，伸手拉下我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我身體僵著，一臉的茫然，嘴唇微微發抖，萬般情緒都擠在胸口，堵在喉嚨裏，我想說，好多話想說，但字太多，不知道先吐哪一個。
楚江開溫柔的撫了撫我的眼角，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什麽時候淚流滿麵。
二十八個月，比我跟他的時間還要長……那也就是說，我……
這個消息來得太快，衝擊太大，我懵頭轉向，無所適從。
“你胡說！”顧泰也驚了半晌，回過神喊道：“我妹妹是什麽人我能不知道嗎？你就算是不想負責也找個幹淨的說法！”
圖海沒有笑意的笑了一聲，“顧大爺這話說的，這種給別人栽贓不要臉的事情顧大爺您輕車熟路，楚總可做不了。”
“你他媽給我閉嘴！你算什麽東西？”顧泰破口大罵。
圖海眉梢微不可察的一挑，淡淡說道：“我是什麽東西，顧大爺早晚有一天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