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陷井
照片裏的女人，雖然我隻見過為數不多的幾次，但因為她的身份特殊，我幾乎日日夜夜都不敢忘。
我真的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我的麵前。
眉姐伸手掐了我一把，我“嘶”了一口氣，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你的機會來了！”
我當然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但越是這樣，我越要沉住氣。
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黑森林，我慢慢切下一小塊含在嘴裏，卻沒有嚐出什麽滋味。
“你還有心情吃？”眉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放下叉子，手扶住桌沿，隻有我自己知道，小手指在微微的顫抖。
“真服了你，”眉姐“蹭”一下子站起來，抓起包就往外走。
我急忙一把拉住她，問她幹什麽去。
她咬牙說道：“當然要去捉奸啊，你以為呢？”
“捉什麽奸？萬一那隻是人家的表哥表弟呢？”我問。
眉姐都快氣瘋了，“白深深，是你傻了還是我瞎了，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你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那種姿勢，是他媽表哥表弟嗎？”
我麵不改色的看著她，低聲一字一字道：“眉姐，那是顧雯，是楚江開的老婆，出不得半點差錯。”
眉姐的情緒緩了緩，她拍拍我的手臂說道：“我知道，可是，深深，這樣的機會萬裏挑一，不能錯過。你在這裏等著，我過去看看。”
我透過玻璃，看著眉姐穿過馬路，一口氣提在喉嚨裏，手緊緊握住叉子，指尖都麻了。
沒有人比我更希望，我看到的是真的，如果顧雯真的出了軌，那真是老天爺給我的機會，我拚了命也得接住。
我怎麽會看不出來，顧雯跟那個男人，那中親昵曖昧，就是男女之間那點事兒，但我想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麽。
雖然距離遠，隻掃了一眼，但我也覺得，那男人遠遠不如楚江開，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顧雯到底圖什麽？
多少女人削尖了腦袋，脫光了衣服想爬到她的位置上，她卻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可是在洛城啊，楚江開的天下，就算她是顧氏的大小姐，就算顧氏曾經給過楚江開很大的助力，但也隻是“曾經”。
任何恩情都不比不上這麽一頂綠帽子，讓他顏麵掃地，尊嚴蕩然無存。
但凡是個男人就不能忍，何況是楚江開。
我心裏滾油烹過一般，燙得渾身都在發熱，要了一杯加冰的水，快速吞了兩口。
眉姐的身影從珠寶店走出來的時候，我的目光就鎖定了她，一直到她坐在我麵前，她眉飛色舞，藏不住的激動。
“你猜，她和那個男人買了什麽？”眉姐問道。
我不吭聲，隻盯著她，她吞了一口唾沫說道：“她買了一對鑽戒，鑽戒上還刻了名字，”她頓了頓，補充說道：“她和那個男人的名字。”
我心裏“轟隆”一聲響掉回原來的位置，一直提著的那口氣也吐了出來。
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眉姐伸手握住我的手指，她的滾燙，我的冰涼，我們都忍不住顫了一下。
“深深，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我……我是沒有機會了，這麽些年圈子裏的姐妹悲慘下場我見過太多，這次的驚險我也想明白了，除了錢就是嫁人踏實，有個名份。楚江開是個優秀的人選，你也動了心，那就抓住這個機會，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好，我做不到的，你能做得到。”
“好。”良久，我聽見自己說。
看到他們從那家珠寶店出去，我沒有打算再跟蹤，眉姐已經在他們麵前露過麵，顧雯也認識我，再跟著萬一露了會很麻煩，既然有了這種關係，就不怕她捺不住那顆想要偷吃的心，一定會再出來。
不如，先拿到證據。
眼看到了吃飯的時候，我讓眉姐開車帶我去了餐廳，這是我們經常來的一家中餐廳，我們倆都挺喜歡，除了之前的咖啡廳，就是這裏來得最多。
眉姐問我有什麽打算，我說得回去好好琢磨，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一擊即中，中了就不能讓她再翻身。
眉姐問我要不要幫忙，我想了想說不用，人多反而會誤事，如果有需要一定會開口。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這件事情要單幹，一是為了楚江開的麵子，總歸不是什麽好事，他肯定也不希望知道的人多，二也是為了眉姐的安全，楚江開和顧氏都不是好惹的，為了我讓人家豁出去，沒道理也沒有必要。
這頓飯我們吃得沒滋味但又十分激動，這種矛盾的感覺真是很難形容。
吃得差不多了，我讓眉姐先走，她知道我有心事，也沒強留，拍拍我的肩膀，轉身走了。
我坐在桌子前，讓服務員收拾幹淨，上了一壺茶水。
一杯茶喝了一半，心裏默數到十六，不遠處的男人向我走了過來。
比我預計的早了。
歐陽逸站在我對麵，微笑問道：“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我假裝才看到他，“原來是歐陽先生，請坐。”
歐陽逸推了一下眼鏡，今天他換了套西裝，沒再穿騷包的長衫，看上去又變成了一個紳士。
但在我眼裏，不過就是披著斯文外表的人渣。
“真是有緣啊，白小姐，沒有想到你也回了洛城。”歐陽逸微笑淺淺，眼睛閃著溫柔的光。
我實在討厭他這副賤笑樣，垂眼看著茶杯裏的水，說道：“嗯，歐陽先生回來得也挺快，沒有留下拍點寫真嗎？”
“寫真？”歐陽逸怔了一下。
我輕笑，說了幾個在拍賣展會出現的女星的名字。
他臉上笑微不可察的僵了僵，指著茶壺問道：“能否討一杯茶水喝？”
“請便。”
他自己倒了一杯茶，聞了聞才說道：“很香。白小姐，有些東西是講緣分的，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是挺緣分的，美貌的人有很，有趣的靈魂卻很少，有趣又可以合作的人更是少。白小姐能明白嗎？”
滾你媽的蛋，我在心裏狂罵，撩個妹還能撩出這麽多花花門道來，也不嫌惡心。
我晃了晃杯子，裏麵的波光蕩漾，我看著茶水，眼睛裏光芒閃動，“那麽，歐陽先生拍賣的那幅作品，裏麵的美女對歐陽先生來說，是個什麽樣的人？”
歐陽逸的茶杯剛送到嘴邊，沒有防備我問這個，手一晃濕了手指。
“抱歉，”他放下杯子扯了一張紙擦手，我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看來他也是心虛的。
“真是失態了，”歐陽逸歎了一口氣，臉上竟然流露出一些悲傷的神色，聲音低沉道：“她……她是我很多年前的一個合作夥伴，隻可惜，她已經不在了。我本來想著好好收藏，可是，又想著不能讓她的美就這樣埋沒了，應該發揮更大的價值，那才是對她最好的。”
他說到這裏，還假模假樣的擠了兩滴貓尿，又抽張紙擦了擦眼角。
我看著他，手指無聲握緊，“合作夥伴”，“更大的價值”，這些話無一不像一碗碗熱油澆在我的怒火上。
但凡他對江飛雁有一點愛，也不會在她死後說出這樣的話來，更不會做出把她的裸照拿出去拍賣這種不是人的事。
更大的價值……是想著撈最後一筆錢吧，趁著她剛死不久，熱度還沒有完全退去。
江飛雁大紅的時候他當然不敢，再過一段時間她被人完全遺忘也賣不了多少錢，這個時候剛剛好。
“歐陽先生還真是有善心，”我笑了笑，話像蜜裏藏著針，“那幅作品一定賣了不少的錢吧？”
“的確是，”歐陽逸像是不太想說，但又想在我麵前表現才華橫溢，遲疑了一下說道：“作品一出現就有人買了，三百萬，一口價。”
“哦？”這次倒輪到我愣了。
這個結果和價格，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三百萬……誰會抽了瘋？
“是什麽人啊。”我壓著好奇，若無其事的問道。
歐陽逸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對方是匿名買的，沒有留名字。”
這事兒倒是奇了。
了解完情況，我也不想再和歐陽逸多說什麽，留下來等他，就是想知道關於那張照片後來的情況，事關江飛雁，江飛雁又牽扯著我的過去，我不能不關心。
我站起來拿包要走，歐陽逸急吼吼的說道：“白小姐，我覺得你蠻符合我拍照的風格，是合適的人選，不如我們約個時間，我給你拍一組寫真怎麽樣？”
我回頭看著他，他又回了一句說道：“免費，免費怎麽樣？”
呸！他還好意思說免費，倒找給我錢我都得用錢來抽他的臉。
我掠了一下頭發，思索著說道：“這樣吧，歐陽先生，那天你也看到了，我男人帶我去的展會，拍照片這麽大的事，我得問問他，他要是同意，我沒關係。”
“楚總？”
“對呀，”我點點頭。
“可是，楚總不是……顧氏的女婿嗎？”歐陽逸麵帶疑惑，嘴裏話卻沒有遲疑。
我眉心狠狠一跳，手指用力抓住包帶，“歐陽先生知道得倒是不少，你調查過我？”
歐陽逸急忙擺手說道：“不，不，白小姐誤會了，我怎麽會調查你。隻是，楚總那樣的身份地位，我想不知道都難，那天見到白小姐，的確很意外，但我也隻以為你是陪他一同去展會的女伴而已。難道不是嗎？”
我心裏警鈴大作，歐陽逸的話裏像是有陷井，看著他的臉，這個男人從來就沒有善良過，一步步走到今天不知道踩了多少人在腳底下。
“歐陽先生，”我微微傾身，低聲說道：“歐陽夫人知道您這樣四處找模特兒嗎？不知道您拍不拍男模？上次歐陽夫人找的鴨子身材相貌都挺好，不知道有沒有跟著一起回洛城來？”
歐陽逸的臉色瞬間漲紅，像爛熟的番茄，我忍住想抽他幾個大嘴巴子的衝動，轉身快步出了餐廳。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早上起來的時候還是豔陽高照，現在卻是濃雲密布，我抬頭看了看，努力把心火收了收。
歐陽逸……一定沒有那麽簡單。
我思索再三，撥了一個電話號碼，那邊很快接起。
“你在哪兒？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見你。”
對方沉默了一下，回答道：“白小姐，我在夜宴。”
夜宴，若是平時，我肯定不會想去，但是今天情況不同，我停住腳步說道：“那好，你在那裏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