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恭喜，你要做和尚了
徐一等人一瞬間便被疑似是林若雪的月白身影擊落手中兵刃，隨後一個接一個的開始倒吸涼氣。
因為過於震驚，所以還沒有一個人看清那個影子到底是不是林若雪。
但到底都是專業級別的演員，所以眨眼間徐一等人就回過神來，憤怒與驚懼收於眼底、張於身體，開始四處張望尋找著那個身影。
下一刻，一道清冷的目光掃過徐一等人向楊元投來。心有所感的楊元當場一個激靈，順著感覺小心翼翼抬頭看向馬車車頂，恰好看到一張明豔不可方物的臉蛋。
她黛眉杏眼，櫻桃小口微閉，一頭秀發挽成高冠，月白長裙上繡有百花爭豔圖。年齡看著尚小，不過十四五歲，可一身氣質沉穩，不會讓人覺得幼稚可欺。
楊元等人的這出戲，本就是想要上演一出刻意表現的拙劣的江湖爭鬥。隻是按照劇本，最終楊元應該是奮勇抗爭、然後和徐一等人兩敗俱傷之際，讓林若雪心生惻隱，於混亂中帶著楊元逃出生天才對。
“多些姑娘出手搭救。”楊元穩了穩身子，拱手向林若雪道謝。
雖然過程差了許多，但大的方向總歸還是走向了劇本規劃的道路，楊元當下有些欣喜。這份欣喜在旁人看來確卻是劫後餘生的喜悅和歡愉，反倒是脫離了之前的那份浮誇與刻意。
林若雪神情微凝，漸漸推翻了之前的部分推測，略一頷首算是回禮：“不過舉手之勞。”
楊元長舒了一口氣。還好，看樣子應該不是那種嫉惡如仇的性子，不然的話萬一興起仗著自己修為高，要對徐一等人趕盡殺絕怎麽辦？
那他到底是救還是不救呢？
楊元撓了撓頭。
算了，沒發生的事情，糾結那麽多幹什麽？再說了，林老爺說自己手下有不少叛徒，這話能否當真他還不知道呢。
“呔！那誰家的小娘子，勿要插手此事！我金沙幫日後定有重謝！”徐一隨口扯了張大旗，一時間聲若驚雷，倒也氣勢十足，絲毫不見之前被人秒殺的狼狽。
少女年幼不可欺，嘴唇微抿：“沒聽說過。”
徐一原本還以為少女會放出什麽狠話來，或者是被激怒之下做出任俠之舉，此時剛剛拉了拉劉仕餘的手，將自己的衣擺交到他手中，隨時準備假裝被人扯住然後認慫。卻不料少女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回複，一時楞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劉仕餘一咬牙，越步而出，冷臉之中帶著幾分鬱鬱之色：“這位劍閣弟子與我幫有大仇，姑娘切莫……”
“滾！”
好的好的，這就滾。
劉仕餘等人頓時作飛鳥散去，連一句狠話都不敢放，暗暗裏都在撮著牙花子，這麽一個小小的姑娘家，氣勢怎麽比同為後天巔峰的楊元還要迫人？真是古怪。
好在他們的戲碼已經完成了，隻等後期楊元再按劇本裝作暴露出一顆猥瑣的禽獸之心，他們再次出場掃尾就行了。
但是這劇本，還能正常的演下去麽？徐一、劉仕餘等人在撤回蒼南鎮後，麵麵相覷，相顧無言。同時心裏都默默祈禱：
希望楊元能夠堅挺一些吧。
合著他們這一群人忙上忙下的準備給初入江湖的林小姐送點江湖經驗、順便讓她知道一下江湖險惡之後回家繼承家族大業的一切操作都白忙活了？
……
少女無言，少年隻得眼巴巴地看著對方。
但少女始終站在車頂之上，一路望著徐一等人看似散亂實則有序的往鎮子方向撤去，心下了然。
這一望就是許久，待得夕陽已經快要完全落地之後，少女方才展臂落下，一步步走向楊元跟前。
“你是劍閣弟子秦歌？”
“……正是在下。”不知為何，在少女清冷的目光之下，楊元總覺得內裏的心虛被無限放大了一般。
“劍閣與我師有舊，你先跟著我到南陀寺，那裏有你的師長，可護你周全。”
少女招來車夫：“扶他上車，與慧園和尚做個伴。”
車夫低眉順眼，嘴角噙著莫名的笑意。
暮色中，兩輛馬車揚起風塵、趕著星光，一路披風戴月向蒼南鎮上駛來。
入夜了，該找地方投宿了。
——
慧園是個中年苦行僧，濃眉大眼麵帶苦色，但是精氣神很足。
楊元上車的時候，慧園雙手合什，正在低聲禱告。
“大師法號慧園？”
和尚沒有回話。
楊元望了望左右，故意壓低了聲音、悄聲問道：“聽說大師是被人綁來的？”
和尚閉目不答。
“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為什麽要綁你這麽一個老和尚？”
和尚念了一聲佛號，便不再做聲。
楊元撇撇嘴，略感無趣。
和一個隻知道念佛的和尚在一起，楊元非常鬱悶。快到晌午時，不知道楊元是不是還沒適應這晃悠悠時不時顛簸幾下的馬車，竟然開始頭暈目眩。
楊元自己看不到，對麵的慧園和尚卻忽然睜眼看的真切。楊元原本光潔如新的額頭上憑空凝聚了一縷黑氣，雙手青筋凸顯而色澤深沉，當下宣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你已深中劇毒，時日無多了。”
楊元嬉笑：“那和尚能看出來我是中了什麽毒嗎？”
“看不出。”和尚眉頭皺在一起，尋思片刻後又道：“或許林小姐可救你一命。”
楊元笑意收斂，目光直視和尚的雙眼：“那和尚能看出來我中毒多久了嗎？”
“日積月累，非一日之功。”
楊元閉目思考。
應該不是時日無多，而是早已經毒發身亡了。
當然，這指的是之前那個楊元。
馬蹄聲噠噠作響，官道之上並無看到同行的車架。楊元雙手搭在胸前，雙手之上的青筋顏色愈發深沉，隱有青黑之色。前幾日的時候，楊元身上並無此異常，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穿越過來的影響還是身上有什麽東西暫時幫忙壓製了下來，因此直到此時才又顯現出來。
“看來這一步算是賭對了。”
楊元低聲歎息。
體內的內力一如往常般自行運轉，速度雖慢，卻也省了楊元不少功夫。至少之前沒有在劉仕餘、徐一等人麵前露怯，便是依仗了這隱藏的福利。
這幾日楊元找人旁敲側推，得知了不少信息。
比如說，內力自主運轉，那是步入先天的特征之一。所以人在後天，還需打坐調息，用心神引導內力進行大周天的循環；先天之人，卻是行走坐臥皆是修行，區別也就隻有效率快慢而已。
江湖之中，先天少見；一個剛滿二十的先天更是古來少見！更何況，原身對外透露的修為可一直是後天巔峰啊。要說原身沒有什麽驚天的大秘密，打死他都不信。處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想要苟成大佬基本上沒希望了啊。
晌午時分，林若雪一行人和楊元已經到了南陀寺山門之下的清水鎮。林若雪提議用過午飯休息一陣再上山，眾人自然應是。
清水鎮背依南陀寺而立，鎮民許多都受佛門香火影響，飯食以齋菜為主，楊元食之味同嚼蠟，便匆匆放下碗筷，思索著如何向林若雪開口。
最後是林若雪主動找來，說是慧園跟她說了此事。
“慧園老和尚不是被你抓來的嗎？他會主動找你？”楊元有些驚奇。
林若雪皺眉：“誰告訴你的？”
“江湖傳言，都是江湖傳言。”
楊元訕笑突然止住，身體開始小幅度搖晃起來，下一刻便向前方歪倒。
少女瞪眼，轉瞬便收了清冷之氣，下一刻便煞氣盈野，右手握爪瞬間扣住了楊元的脖子，招式狠辣而又老練。
“阿彌陀佛”慧園站了出來，麵色悲苦更甚，“秦施主已經毒火攻心，上了根本了。”
“女施主殺氣太盛，恐有入魔之危，最好入我佛……”
“我既不會入魔，也不會入佛門，別白費心思了。”
林若雪皺了皺鼻子，擰了擰眉頭，不明白已經堅持數日沒有說教的和尚，為什麽現在又開始囉嗦了。
“但這位秦施主卻不得不入我佛門了。”慧園指了指被林若雪隨手放倒在地的楊元。
“他是否入你佛門，與我無關。”林若雪麵容清冷，正色道。
慧園此時蹲下了身子，雙指並攏，先是探了一下楊元的脈搏，然後扒開衣物將胸口漏了出來。叮呤呤脆響，承影劍蹦了出來，落在林若雪腳旁。
和尚沒去看那光禿禿的劍柄，隻是默默凝神運氣，按著穴道封堵了胸口幾道脈門。
“這位施主原本是林老爺請來保護你的。他所中的毒，也是你林家獨有的寒玉火花毒。”
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夠了。說的多了，恐怕會惡了少女。慧園搖了搖頭，這些所謂的豪門大族，一味的傾向於指摘門派傳承的種種不是，但有些東西……大家其實都是一樣的。
林若雪咬牙，認出了承影劍，同時骨子裏一陣寒意透過肌膚溢散而出。
“我會力所能及的救他，但是寒玉火花毒沒有解藥，除非他能破入先天後再進入那個傳說中的境界。”
“我有辦法救他。”慧園臉上依舊苦色一片，“但需林小姐配合。”
“除了讓我入佛門，自當傾力而為。”
“要救秦施主，做到兩點即可。第一，給他喂下你手中的鮫珠；第二，送他入南陀寺修習《南陀經》”。
慧園本以為林若雪會遲疑片刻，不料少女卻是斬釘截鐵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