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似乎一切都靜止了，沈趙氏癱坐在地上，使勁的喚著沈寧的名字，可是懷裏的孩子沒有一點的動靜。
“寧寧！”
“親家，親家，你怎麽了？”周氏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沈趙氏猛地回過神，隻覺得臉上濕漉漉的，伸手摸了摸，這才驚覺她哭了，慌亂的扭頭看向外麵賣弄，帶著哭腔的說道，“我沒事，就是沙子進眼裏了。”
周氏很是納悶的看著沈趙氏，沒有說別的。
沈趙氏笑著望向周氏，好生的說道，“咱們是不是還要好久才到家？”
“是。”周氏看著沈趙氏的臉，微微點頭。
沈趙氏吊著頭，將臉上的淚水擦幹淨，假裝抱怨的說道，“這風還真的不小呢。”
周氏瞧著沈趙氏這個樣子，知道沈趙氏的心裏有事，不過什麽也沒有說出來，隻是笑著說道，“是呀，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兮旦福。”
沈趙氏眼珠子胡亂的轉著，要是一開始周氏說的話她不明白的話，但是現在周氏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
周氏肯定有情況，隻是卻不知道周氏想要說什麽，沈趙氏笑著回頭看向周氏，連忙將話題直接轉開，說道，“誰說不是呢，現在京城裏麵鬧得沸沸揚揚的可不就是徐家了？”
周氏的心裏微微一笑，本想挖著坑讓沈趙氏跳，不過兜兜轉轉的，最後還是沒有將重點放在沈寧的身上，現在根本不需要她做什麽了，沈趙氏已經挖好坑了，現在就已經跳進去了。
“是啊，十幾年前，徐家一家三口，除了徐三夫人還活著，其他人早就不見了。”周氏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悲傷，眼中含著淚，聲音哽咽著，“徐三爺當時已經不在了，聽說他們的女兒可能還活著？”
沈趙氏有些詫異的看向周氏，隨後困惑的問道，“真的嗎？不是說孩子也沒了嗎？”
“當初徐三爺拚死護住那娘倆，那女兒當然也還活著，隻是現在下落不明。”周氏有些惋惜的說道，“可憐的徐三夫人，找了女兒找了這麽多年，到最後還是沒有找到。”
“那還真的挺可惜的。”沈趙氏很是讚同的說道。
“是啊，能不可惜嗎？”周氏有些抱怨似的說道，“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都以淚洗麵，派出去那麽多的人去找女兒，可是結果都沒有找到。”
沈趙氏看向一旁的周氏，微歎了一口氣，讚同的說道，“是啊，要是失去自己的孩子，那真的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周氏重複著沈趙氏的話，望著沈趙氏的臉，有些擔憂的說道，“我想著，要是這件事情處理好了，我就想讓那個孩子去認親。”
雖然徐三夫人不願意認回沈寧，可是周氏還是希望等一切塵埃落定，讓沈寧偷偷的認周氏，那樣周氏覺得徐三夫人這麽多年來的等待，這麽多年來的堅持，都是值得的。
沈趙氏笑著望向周氏，一臉詫異的問道，“可是找到了那個孩子？”
周氏輕輕的搖頭，有些可惜的說道，“還沒有，要是找到的話，也不知道那孩子的爹娘會不會同意這件事情，畢竟那兩個人也算是親手將那孩子養大的。”
“應該會同意吧，”沈趙氏笑著說道，“這做父母的想念孩子的那顆心，為人父母，自然都明白的。就像是，寧寧到了這邊住下，我們心裏也是經常惦念著，唯恐寧寧發生什麽事情。”
周氏的嘴唇微微一抿，她真的很想全都說出來，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那件事情處理好了，徐家楊家不會有什麽危險，那個時候在認親，是再好不過的了。
“希望那個孩子能夠願意認自己的親生母親，雖然徐三夫人是個不合格的母親，但是那些事情，她也沒有辦法做主。”周氏想著現在就要提前給沈家的人多說說，到時候認親的路就簡單多了。
“是。”沈趙氏一臉悲傷的重複道，她真的知道，為人母的，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明明很想要拚命的保護自己的孩子，可是到最後，卻什麽都做不了。
就像是寧寧生病的那段時間，每天著急的要命，郎中說不過是傷寒而已，隻要多吃幾天藥，就不會有什麽事情了。
沈趙氏緊抿著唇，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那段時間，是她最難熬的，每天都不睡覺，守在沈寧的身邊，就等著沈寧的身子好起來。
可是她的身子漸漸地不行了，一開始的時候，每天還有清醒睜開眼的時候，到最後，沈趙氏隻能通過感受到沈寧的呼吸，知道沈寧還活著。
雨下的格外的大，沈趙氏癱坐在地上，大聲的哭著。
丈夫走了，被婆婆從家裏趕出來，家裏還有一個那麽小的孩子，沈趙氏緊緊地抱著懷裏的沈寧，她的大女兒現在已經不在了。
要是早一點，她能夠來到鎮上的話，寧寧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為什麽老天非要這樣對她呢，為什麽要將所有的不幸全都強加在她的身上，她到底做錯了什麽事情？
是個人都知道，隻要男人去從軍了，回來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了，她這輩子注定要守著兩個女兒過日子的。
身邊沒有個兒子傍身，沈趙氏的日子本來就過得艱難。
等到孩子大一點的話，說不定婆婆直接將她攆出沈家，留下沈寧和沈月兩個孩子。
沈趙氏苦坐在地上，她自問沒有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也沒有對公婆惡言相向，可是卻遭到這樣的報應。
手緊緊地攬著懷裏的沈寧，她的心就像是被冷冷的刀一片一片的割下來一般難受，她想要解脫，現在寧寧不在了，她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沒有回家，沈趙氏瘋瘋癲癲的將沈寧抱起來，隻覺得懷裏的孩子變得越來越冷，緊緊地抱住孩子，希望能用自己的溫度將孩子暖熱。
不知不覺，走到了村外山腳下的廟裏。
沈趙氏抱著沈寧朝著裏麵走去，小心翼翼的將沈寧放在一旁的草垛上。
廟很破，裏麵全都是蜘蛛網，平日裏都沒有人來過這裏。
沈趙氏走到正中間，抬頭看著麵前的菩薩，跪在地上。
一道雷閃過，將菩薩的臉照的無比的清晰，莫名的，沈趙氏竟然感覺到了菩薩竟然在溫柔的看著她。
孩子死了，也不能隨隨便便的找個地方掩埋。
以前村子裏的人死了，都是將屍體放到棺材裏麵，沒有錢的人就會用草席子一卷。
沈趙氏實在是太累了，不能將沈寧抱回家裏了，隻得在半路上歇一歇。
“菩薩。”沈趙氏望著上麵站著的那個菩薩，黑暗中，看不清菩薩的臉，聲音帶著無比的悲傷與淒涼，“為什麽我的寧寧會死？”
等問完這句話的時候，沈趙氏自嘲的笑了笑，隨即看向一旁，鄙夷的說道，“現在寧寧都不在了，我還要知道這些答案有什麽用。”
沈趙氏說著，偏頭看向一旁那個瘦小的身子，寧寧還那麽小，她還沒有長大，為什麽老天對寧寧這麽的不公平。
“所有的人都說我是掃把星，我真的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這些人要這樣對我？”沈趙氏的情緒有些激動，偏著頭，自暴自棄的說道，“我真的是受夠了，以前成親的時候，不是您說我能旺夫嗎？”
當初沈趙氏和沈然兩個人成親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曾經到廟裏求過簽，那個時候，住持說菩薩說她天聲有旺夫的命，能夠帶給沈家榮華富貴。
沈趙氏回想著過去的話語，眼裏的淚水緩緩的落下，緊緊地抿著唇，過了許久，這才說道，“可是事實上我就是個掃把星，我的丈夫被逼著從軍，我的女兒現在已經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外麵又是一道雷，雨聲更大了，滴落在地上，濺起一個個水坑。
“或許我走了，沈家才能更好吧。”沈趙氏失魂落魄的看向一旁，隨後緩緩的起身，走到一旁，開始生火。
“寧寧，一會就暖和了。”沈趙氏說著，一邊給火堆加柴火，一邊回頭看向沈寧，屋裏漸漸地亮起來，沈寧的臉泛著紅暈。
難道寧寧還活著？沈趙氏這麽想著，激動的跑到沈寧的麵前，伸手摸了摸沈寧靠著火堆這邊的臉，是暖和的，很暖和。
還活著，她的女兒沒有死，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沈趙氏整個人都興奮了，小心翼翼的搖晃著沈寧的身體，小聲的叫道，“寧寧，寧寧，你快點醒來，娘就在這裏呢。”
隻是她手下的身體沒有一點的動彈，沈趙氏的手放在沈寧的鼻尖。
她真的是在癡心妄想，沈寧已經不在了。
緊緊的抱著沈寧，沈趙氏眼裏的淚水不受控製的落下來。
“外麵太冷了，”沈趙氏哭的一抽一抽的，小聲的說道，“隻要這個火全都燒起來，寧寧就不會冷了，娘和寧寧一直都在一起的。”
她現在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沈趙氏緊緊地抱著沈寧，身上被火烤的格外的暖和。
火勢越來越大，沈趙氏緊閉著雙眼，環住手裏的沈寧，將自己的臉貼在沈寧的臉邊，親昵溫柔的說道，“咱們去找爹，去找爹。”
“咳咳。”
一個弱小的聲音傳到了沈趙氏的耳邊。
“咳咳，咳咳。”
那個聲音很小，奄奄一息的。
沈趙氏猛地睜開雙眼，激動的看著懷中的孩子，她的孩子難道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