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死七天
翩若的雙手點點點，垂下眼睛有些害羞：“我……不太會。”
容寧點點頭，好似並不在意：“那我教你。”
翩若一怔，立刻就仰頭看著他：“真的？”
看著翩若的眼睛裏幾乎要閃爍出銳角星星來，容寧還是挫敗的點了點頭。
雖然是照顧個小孩，但是看在這個小孩還算是不太討人厭的份上就順手照顧一下好了。
怎麽說，照顧這個小孩都比跟馨月郡主在一起好多了。
想到這裏，他心裏竟然輕鬆了一下，端著期盼，拉住翩若的小手往房間裏走：“來，就到這個房間裏來下棋吧。”
翩若聽話的跟進去。
小孩子一消失，陸小棠就鬆了一口氣。
轉頭再看容琛，發現容琛早已經自己支著腦袋睡著了。
她想了想，歎口氣，過去將容琛推了推叫起來：“阿琛，我們這次不要睡著了進她的夢了。”
容琛睡的淺，被她輕輕一推便就醒了過來：“那你要怎麽進去？”
他說著，抬手支住腦袋，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陸小棠將未央手卷鋪陳在桌麵上，讓她看未央手卷倒數第三頁上的一個巫術：“你看，跟倒走歸墟差不多的巫術，但是能讓我們真實的進入到她們的夢裏。”
“這跟在鳳陽時候用的那個數是一樣的。”
陸小棠搖搖頭：“不一樣，這個是什麽都改變不了的。”
“可是，你看，這個術結束之後，我們兩個至少會死去七天。”
陸小棠想到這個嚴重的副作用也有些微的猶疑。
容琛更是已經想的周到了許多：“雖然我們死去七天會再活過來，但是，要是在這七天之間有人毀了我們的身體，我們就真的死了。”
這個術風險的確是很大，要是金石跟容寧發現他們雙雙死在房間裏，搞不好會以為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麽感情問題而選擇了雙雙殉情。
要是被誤解之後還被活埋了，那就更麻煩了。
綜合這些情況來考慮，陸小棠還是理智的決定再去找金石一趟。
金石被大半夜的叫過來，在聽陸小棠說完施術完成後會死七天的時候，臉上表情很凝重：“要是萬一記載的不正確……”
“不會，我之前按照未央手卷上的巫術來學，都沒有出過差錯，這次也絕對不會。”
她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證，讓金石也覺得阻攔不住。
施術之前，陸小棠又思索了一下，才提意見：“既然裏麵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那我一個人進去看個過程就是了，阿琛，不然你就不要去了。”
金石的話值得考慮，萬一要是出了意外，那可是會搭上兩條人命的。
她不想讓容琛陪著自己喪命。
容琛沒有看她：“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羅嗦了？”
“沒有。”
“不要擔心，能進得去便能出的來，你對自己沒有信心？”
陸小棠被他問的笑出來：“我對自己是最有信心的了。”
之前又不是一次做這種事情，危難關頭都活下來了，這一次自然也不會有問題。
她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翻動未央手卷，按照上麵所記載的方法，抬手從旁邊取出需要施術的東西。
一盞白玉碗，碗裏盛著殷紅的朱砂，她抬手，將手指輕輕劃了一個小小的口子，鮮紅的血便從指頭上低落下來。
血滴落在白玉碗裏，朱砂粉被浸濕。
陸小棠伸手取筆，蘸著朱砂在手心上畫了個奇特的圖騰，又在容琛的手上畫了一個同樣的圖騰。
輪到驚鴻的時候，她在驚鴻的額頭上畫了一個略大一些的圖騰。
在圖騰落定的那一刻，仿佛驚鴻的眉心有珠光一閃，整個房間都被照亮了幾分。
窗外起了風，風聲呼嘯，門窗緊閉。
房間之內有一層淡淡的煙霧。
煙霧漸濃，眯了眾人的眼睛。
金石抬手想要驅散霧氣，抬臂揮動了幾下，忙叫主子：“王爺？王妃？”
她向著桌子那邊走過去，想要看看王爺王妃是不是安然無恙。
然而，手指觸碰到桌子的時候，再看方才容琛跟陸小棠所坐的那個地方，早已經是空空一片，半個人影都沒有。
對麵，那個叫做驚鴻的女子依舊趴在桌子上，額上的朱砂圖騰卻奇異的消失了。
看起來，王妃的巫術成功了。
金石鬆了口氣，卻也並不是很放心，雖然現在看起來巫術是成功了。
要是能順利的從那術裏出來才最好啊。
他守在房間裏，嚴陣以待，警惕著房間外的風吹草動。
而在驚鴻的記憶裏，一切卻都如同撥開的雲霧，在漸漸的清明起來。
驚鴻生活的那個漁村讓陸小棠覺得無比熟悉。
之前琴酒曾經被荊楚救到這個漁村裏修養了兩個月，而驚鴻那時候在琴酒的印象裏還是一個不起眼的漁村姑娘。
驚鴻起初的生活中並無複雜的事情，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在天氣晴朗的時候早早出海打漁。
打漁回來之後跟荊楚以一起將打回來的魚蝦帶去收購魚蝦的商人那裏換成錢，再把商人挑揀剩下不要的小魚蝦曬成小魚幹跟蝦皮之類的東西。
之後便是縫補出海打漁的網，將上麵弄破了的洞全都縫補住。
有時候偶爾運氣好，便能從網中找到一兩個比較大的蚌，那些蚌裏麵可能會藏著珍珠，她每次都會跟荊楚一起滿心期待的打開。
可惜，每次麵對的都是蚌裏麵的白肉跟一些砂礫，有的甚至連砂礫也沒有。
她雖然有些小小的失望，可是就算蚌裏麵有珍珠，如果不是大顆的便也不會值錢。
她比荊楚大了五歲，在荊楚十歲的時候便到了嫁人的年紀。
登門拜訪的媒婆不多，她開始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做打算。
那些家境殷實的多半不會要她，因為她生的黑瘦，算不上美人，每天出海勞作，手上更是有了繭子，也不如那些養在深閨中的女子細膩。
她便打算要嫁給隔壁漁村的牛二。
牛二對她還算用心，每逢節日，便提著點心過來看她。
牛二是個憨厚的漢子，生的虎背熊腰還比她足足大了五歲，家裏的情況也不是特別好，但是嫁過去應該也受不了太多苦。
荊楚在八月十五這一天，又見到牛二紅著臉過來送點心，看見他這個小舅子的時候還打了個招呼。
荊楚冷冷撇他一眼，把他當成空氣一樣忽視掉。
牛二很尷尬，僵在當場好像怎麽都找不回臉來了。
在屋裏的驚鴻大概是偶然往外看的時候見到了牛二尷尬僵硬的站在屋外不動，微微一怔，便放下手裏的針線活出來。
“小楚回來了，快進屋裏去，我已經給你做好飯了，牛二哥給你拿了桂花酥來，是你最喜歡吃的。”
驚鴻有意打發荊楚趕緊往屋裏去，荊楚那刀刻一樣的眉毛皺了皺，轉頭去看她。
隻見驚鴻徑直的往牛二那邊走過去，仰頭跟牛二說了兩句話。
聲音有些低，卻是溫柔笑著的。
牛二聽了之後就像是被開解到，臉上那尷尬僵硬的表情立刻好了許多，木訥的點點頭，紅著臉就出門走了。
等驚鴻回到房間裏，荊楚才將桌上擺放著的桂花酥往前麵一推，表示排斥：“姐你幹嘛要嫁給那個草包？”
牛二太過憨厚，而且是十裏八村出了名的憨厚好欺負。
驚鴻的年紀雖然小，知道的事情卻不少，他煩躁的從茶壺裏倒在缺了口兒的破茶杯裏一杯涼茶，端起來一飲而盡，有些憤懣：“不是之前隔壁村的員外他兒子跟你提親了麽。”
“他是讓我做妾。”
“他不是很沒有娶妻麽？”
“就算是做妻，他也肯定會納妾，等納了妾姐姐才受不了那種勾心鬥角的生活，去了一定會被欺負死的。”
荊楚低著頭，手指抓著破瓷茶杯：“姐，你就算是嫁了人，我也能照顧好自己。”
有錢人家納個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姐姐不是接受不了人家納妾，而是員外家提親的時候就說嫁去之後絕對不能帶著他這個拖油瓶弟弟。
所以驚鴻拒絕了。
“牛二哥說我嫁過去之後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牛家住，他不會嫌棄我帶著你。”
“我不會跟著你去的。”
他將茶杯往桌麵上一扔，叛逆而煩躁的起身往外走。
步子走的快，出了門就跑起來。
他年紀是還小，可是讓姐姐因為他而嫁給牛二這種窩囊廢他就難受的不行。
如果驚鴻不是非要帶著弟弟嫁人的話，員外家肯定會娶姐姐過去。
隻要姐姐嫁到員外家，以後便不用這樣整天出海打漁累死累活了。
他走的急，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累贅，索性朝著自己沒有去過的方向跑，越跑越遠，後麵的驚鴻怎麽叫她她都不回頭。
驚鴻在後麵追，多少能明白弟弟是為了什麽使性子發脾氣。
但是，已經沒有辦法。
她已經十五歲，過了十五歲便更沒有人會提親了，弟弟長大之後還要娶妻生子，自己若是嫁了人，牛二定會幫著她一道照料荊楚的。
她以為荊楚賭氣跑出去也不過半天就會自己回來，可是到傍晚日落的時候，荊楚還沒有回來。
她開始著急起來，一圈圈的在房間裏亂轉。
等到太陽西斜的厲害，出門幾次都沒有看見荊楚往家裏來，她按耐不住，打著燈籠去找牛二，讓牛二幫忙一起順著荊楚走的那條路去找荊楚。
那條路長而幽邃，直直通向漁村之外的世界。
也大概，就是走了這條路，才讓驚鴻的生活徹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