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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公子白離去

  眾人無措的停下手裏的動作。


  有環佩叮當的聲音漸行漸近,急促的腳步聲帶著極端憤怒的風雨之勢。


  “你們都在做什麽?”


  雖然還不似成年男子的聲音哪般低沉有力,但是九歲的少年卻也依然帶了雷霆萬鈞的暴怒。


  眾人齊齊轉身,立馬看見一個穿著玄青色流紋衣裳的少年高冠廣袖,冷冷駐足死死盯著他們。


  少年就像是一頭小獸,目光之中含著叫人心驚膽顫的雪亮鋒芒,眸珠底部像是藏了刀。


  永逸候最年幼的兒子,公子白。


  乳名小白,又稱之為白公子。


  他的名字是如夫人翻閱了十四國史書之後含著滿心的慈愛跟驕傲,請求永逸候恩賜的名字。


  十四國史書中曾提過,早在十四國還是多國亂戰的時候,曾有四位文韜武略皆都高於尋常帝王的王孫各自統一了十四國大陸的四分之一土地。


  而其中疆土麵積最大的,是敬文公。


  字,小白。


  從母親為兒子所起的乳名來看,公子白以後的人生不然不會是平湖無波。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想當然的,趙琴酒的人生與他緊密的相連在一起。


  老永逸候八十六年。


  世子啟暴病而亡。


  排行第四的公子雍已跟排行第十三的公子白都是朝臣之中呼聲最高的世子人選。


  公子白九歲。


  趙琴酒十一歲。


  已經基本對生下孫子感到無望的趙家老太爺在寒冬之時得了重病,趙家在朝堂上暫時失去了到底是立四子為世子好還是立十三子為世子合適的表決權。


  趙琴酒因老太爺重病,特例得到恩準,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回到了趙家,並且日夜守候著趙家老爺子。


  本以為這位老爺子是絕對不會活下來的。


  卻不想,老爺子命硬的厲害,居然撐到了臘月。


  臘月寒冬,身在原州的兒子忽然抱了一個男嬰回來,身邊還跟了一個天生麗質的美貌女子。


  老爺子看了那繈褓裏麵的小男孩,仿佛是被衝去了所有的病症一樣,不出半個月,竟然奇跡一般的恢複了過來。


  老爺子將兒子提拔到仕途之上,兒子也開始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


  不僅認真的對待仕途,而且還於那一名生下男嬰的漂亮女子恩愛非常。


  琴酒在除夕夜被叫到前堂。


  父親一反常態,和藹的望著她,叫她的名字:“琴酒。”


  琴酒大大的眼睛睜開,看著父親,有對父親突然改變了態度的愕然。


  在她的印象之中,父親一向是厭惡她的,厭惡因為她的出生而讓母親失去了生命。


  然而這一次,父親眼裏卻並沒有含著厭惡。


  他茫然望著父親,不明所以。


  在父親身邊抱著孩子的年輕女子卻將手裏的繈褓遞給父親。


  父親微笑著讓她看那個繈褓:“來,琴酒,看看這個小娃娃。”


  琴酒按照父親的指點將視線落在那個繈褓之中的孩子身上,孩子的小手放在胸前,正靜謐的睡著,白白淨淨,可愛又漂亮。


  那小小的五官上有著跟旁邊站立的這個女子的三分相似,而另外的那七分,卻是像極了他的親生父親。


  她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麽。


  抬頭看著父親,做下保證:“我會好好保護弟弟的。”


  旁邊的美貌女子臉上漾起一個絕美的笑容,溫柔如水的眼底有著一瞬即逝的猙獰毒辣。


  而她的父親卻是安心了一樣,點點頭:“聽到你這樣說,父親就放心了。”


  “父親盡管放心。”


  “你要記住今天的保證。”


  琴酒點頭,恭敬而堅定。


  十一歲的少女被迫接受了多年的男子一般的強硬教育,但她的內心卻依舊是柔軟的。


  她溫柔的想要對待所有人都好,因為她覺得,可能對別人好,別人就一定會對她好。


  可惜,在這樣複雜的時局之中這是錯誤的。


  除夕之後的二月,父親續弦。


  那位被從原州帶來的美麗女人做了她的母親,成了新的趙夫人,而且那個孩子沒有對外公開的被秘密養在趙府教導。


  表麵的一切都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是暗湧的波濤卻步步緊逼。


  二月之後,身為公子白的陪讀書童琴酒必須前去永逸皇宮,並且一旦入宮便是一年之久。


  臨行之前,她去向父親辭行。


  卻在去往父親院落的時候,聽見繼母的聲音柔柔問父親——

  “那孩子也是不小了,如果這時候還心慈手軟下不了手的話,趙家可就要完了。”


  男人聲音冰冷:“就算是下手也總要挑個合適的時機才好,總不能讓沁兒的孩子莫名其妙便死了。”


  琴酒的步伐猛地頓住,小小的身體站在窗邊,裏麵的聲音清晰的傳進耳朵,她眼珠劇烈的顫動了一下,渾身的血仿佛都要逆流。


  “我知道這孩子是徐小姐的孩子,但是她是女兒身,若是不死掉的話,等她被人發現了,我們趙家被主上責備個欺君之罪那可就全都要被拉下水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欺君之罪可要誅九族的。”


  男人沉默下去。


  女子似乎懷裏還抱著孩子,孩子的哭聲由低漸高,她抱著孩子來回走著哄:“乖兒子,不要哭,等你琴酒姐姐去了,你可要替琴酒姐姐擔下這趙家,趙家沒有男丁撐著怕是會敗的,委屈你了。”


  琴酒眼底冷冷的,聽了繼母哄孩子的話,卻從心底裏發出冷笑來。


  當真是得了便宜賣乖的人。


  她轉身離開,走的匆促,衣角掛到放置在地上的鳥籠。


  鳥籠一下子翻到,裏麵的鳥兒撲棱棱的亂飛。


  琴酒狠狠看它一眼,那鳥兒仿佛感受到什麽一樣,居然驀地閉上嘴不再喳喳亂叫。


  房間裏的人聽見外麵的聲音,像是怕被別人聽見了談的話一樣,忙出門來看。


  但是左右看了,都沒有發現人,正要回房,驀地聽見一聲貓兒叫。


  順著這貓兒的聲音看過去,才發現貓兒的口中吊著一隻耷拉了腦袋的翠鳥。


  翠鳥的喉嚨被咬斷,渾身的羽毛都非常淩亂,地上有翠鳥的羽毛一路散落,直到那隻倒在地上還開了小門的鳥籠前。


  趙夫人起先是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是鳥而被貓撲了,反而冷靜鎮定下來。


  房間裏趙公子的聲音傳過來——

  “外麵有什麽人?”


  趙夫人又認真看了外麵一圈,才應道:“沒人,不過是鳥兒被貓撲了。”


  趙夫人回房,貼在牆壁上的琴酒才斂了眸中的冷光,掃一眼那叼著鳥兒的貓,轉身離開。


  趙琴酒為了保命連夜離開前往永逸皇宮,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傳說趙家小公子琴酒的寢房著了火,火勢大的半夜都未撲滅,

  小公子的屍體找不到,約摸是化成了灰,疼的趙夫人如同發了瘋,在大火被澆滅之後,趙夫人還心傷十指掘灰,勢要將小公子從那片廢墟裏翻出來。


  一時之間,這個慈母的名號成了趙夫人的代名詞。


  她的繼母成了整個永逸最心疼女兒的繼母。


  琴酒在皇宮門口被公子白的仆人接回去,二月還有霜寒,她在皇宮門口凍了整夜,跟著仆人進去公子白寢殿的時候渾身都僵冷的難受。


  公子白早間起來梳洗,看見她進來,也不顧主仆之分,拿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我原本是昨夜接到通報就要請你進宮的,但是母親大人說不能輕舉妄動,便沒有去引你進宮。”


  琴酒點點頭:“我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聽她這樣淡然的話,琴酒微微一愣,之後,薄柔的唇角勾起來一個笑,小大人的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叫浣玉給你備熱水,你沐浴更衣再隨我去學堂。”


  琴酒溫順的垂下眼睛:“全聽公子的吩咐。”


  就像是在落水將死的時候抓住了一截浮木,明知道這節浮木可能不會將她帶到岸邊,可是還是想要緊緊的抓住絕不鬆手。


  說不定,一直這樣緊緊的抓著,就一定能被救也不一定。


  反正已經要死,為什麽不賭一把?

  她眸低暗光氤氳,緩緩的暈散出無窮的陰影,仿佛是一張密密羅織的大網,為了生存,而一點點的擴大,收緊,要將敵人全數的收羅到這個網裏。


  在看到這裏的時候,陸小棠隱約能明白,這邊是月殺在進入吉原前的記憶。


  不管這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是合情合理的。


  對於一個重男輕女的家族來說,為了能培養出一個頂梁柱一樣的男子,的確要犧牲了他的姐妹。


  而琴酒剛好是被犧牲的那一個。


  她在公子白的身邊,陪著公子白去學堂。


  所以聽聞趙家燒死了趙琴酒這個傳言,王孫公子們都在早間的學堂裏激烈的討論。


  卻冷不丁的,在激烈討論之餘,回頭看了學堂的門口一眼。


  門口,琴酒靜靜側立在公子白的身邊,明明大了公子白兩歲,卻還是比公子白略微矮了一點,隻是她的身體此刻挺拔的如同青山翠竹。


  琴酒冷冷睨著瞬間就靜寂無聲的學堂,隨著公子白入學堂。


  被燒死的傳言不攻自破,琴酒本以為在公子白的身邊至少可以多活兩年。


  卻很不巧,四公子雍已的母親給永逸候出了個點子,公子白在朝堂競爭正激烈的時候被送去了紫陽山遊學。


  公子白的母親苦苦哀求,都未能讓永逸候改變主意。


  唯一的救命的那塊浮木即將被無情的奪走,公子白一走十年。


  琴酒卻在這十年之後,與之前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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