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秘密
沒有人知道陳憲和黃雲龍最終談了些什麽。
這是兩位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男子：一個是白蓮教的教主，又稱小明王，手中雖然並未掌握著多少兵馬，但是白蓮教在整個大明朝建立之前，便已經紮下了根基，教眾遍布之廣更是讓朝廷將其當成了心頭大患。
另一位男子則是一位秀才，浙江杭州錢塘人，才華橫溢，有著杭州第一才子的盛名，幾篇詞作早已經傳遍了各地文壇……
沒有人能想到，他們二人在此時此刻的對話，竟然會影響到整個白蓮教後續數百年的發展和進程。
直到日頭挪到了頭頂的正中，禪房的木門才緩緩的打開了。
陳憲笑眯眯的走到了門口，然後回身輕輕的欠身行禮。
黃落蘅雙眸一亮，急忙踏前兩步，旋即卻又退了回去，狠狠的剜了那個滿臉春風的書生一眼，口中輕輕的發出一聲：“哼……”
陳憲見到黃落蘅這哪裏是慍怒，分明就是在耍小女兒脾氣，便颯然笑道：“落蘅、清清，咱們走吧，聽說這兒的齋飯挺好的！”
由於黃雲龍自稱乏了沒有出席，中午齋飯的氣氛就顯得隨意的多了，碗筷碰撞的聲音、咀嚼的聲音也重新回到了飯桌上……
鄧茂七隨意的扒了幾口飯後，便抬眸死死的盯著陳憲，一言不發而又毫不掩飾的盯著，直到後者渾身不自在的率先開了口：“在下雖然生的英姿颯爽、器宇軒昂，但鄧兄一直這麽看也是沒用啊！”
“撲哧——”黃落蘅沒忍住，笑了起來。
鄧茂七和黃落蘅不同，後者隻是思索關於自己的終身大事，而他則需要為七千位兄弟們做考量和打算，再加上他本就是簡單直接的性格，此刻自然開口便是正事：“教主和你說了什麽？”
“兩位風流文士在一起還能聊些什麽？”陳憲說到這裏挑眉笑了笑，繼而又繼續道：“聊了些詩詞歌賦，敘了敘琴棋書畫。”
“怎麽可能！”鄧茂七皺起眉頭說道：“教主千裏迢迢將你招來，豈會隻和你說這些無關緊要之事？”
鄧茂七的語氣已經有些不禮貌了，但是陳憲卻毫不在意的搖頭晃腦道：“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怎麽會是無關緊要之事？萬裏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隻有詩詞名作和高山流水才能夠流傳於後世啊！”
“你！”鄧茂七聲調提高了八度，他的餘光卻瞄到了陳憲身邊的黃落蘅——這位女子此刻神色已經有些不悅了……
這還沒嫁人，就開始胳膊肘子朝外拐了！跟了陳行之，教中的兄弟就不管了？
鄧茂七心中雖然揶揄，但也不敢當麵頂撞聖女，他佯作沒看到聖女不滿的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陳憲，訕訕的問道：“陳，陳行之，教主他老人家，就沒和你說些別的？”
“自然是說了！”陳憲點了點頭，旋即側過臉來溫情的望著身邊的黃落蘅，開口說道：“說了些關於我和你們聖女的私事兒，這就不需要告訴你了吧？”
黃落蘅聽了這話，頓時臉頰遽然一紅，原本拿著筷箸的手輕輕的一抖，那竹筷便跌落在了地上……
陳憲根本就沒打算和鄧茂七多說什麽，所以直接抬出了自己和聖女的終身大事來做擋箭牌，鄧茂七雖然性格直爽，但是哪裏敢打聽黃落蘅的私生活？此刻險些被陳憲噎死了，隻得愕然道：“不，不需要……”
其實陳憲之所以不提黃雲龍說的要自己幫助鄧茂七脫圍之事，是因為黃雲龍自己的要求——鄧茂七性格剛直，若是提前說了這件事，恐怕他當即便會大鬧起來，甚至還有可能影響到黃雲龍想要保全這支生力軍的計劃，並且鄧茂七一直以來的風格都是報喜不報憂，從未向教主提及過他目前所遇到的困境。
數倍於己的大軍，步步為營的一步步貼近沙縣，若是硬拚恐怕會死的比葉宗留更慘，事實上鄧茂七和他手下的那些士卒，幾乎已經是九死一生的局勢了……
其實鄧茂七攻打建寧和延平的決策並沒有問題——在官兵主力都被葉宗留吸引的時候，打下一座擁兵不少的大城，既能夠補充糧草，又能夠削弱日後對決官兵主力時候的壓力，更重要的是——守城遠比攻城輕鬆的多，依照他手下這批戰士的本事，官兵們怕是要十倍於己才能夠攻下城池了。
問題就出在兩點，第一是葉宗留敗的太快、太徹底；第二則是建寧、延平這兩座城池之中守城者的決心著實是讓鄧茂七碰了一鼻子灰……
……
斜陽夕照，海灘上有清澈的浪、明媚的光，偶爾有鷗鳥從頭頂上扇動翅膀飛過。
女子赤著的腳被冰涼的海水浸泡了一半，腳掌雪白細膩，輕輕的踏在白沙灘上便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足跡。
陳憲在前世便喜歡海洋氣候，常常在工作的間隙飛到南方去體驗一下陽光沙灘比基尼的感覺，當然……絕大多數的時候，他隻是獨自一人在海灘上漫步，獨自感受這種自然的雄奇。
此時此刻，卻不同了。
他側頭看了看身邊的黃落蘅，後者微微上揚的嘴角、以及眼眸間的柔情蜜意，仿佛這位以冷豔聞名的白蓮教聖女此刻已經換了一個人——成了一個隻要能夠依偎在情郎身邊便足矣的情深款款的女子了。
黃落蘅突然頓住了腳步，側過臉來看著陳憲，喚道：“陳憲……”
“嗯？”陳憲握緊些手中的柔荑。
她微微的抿著嘴，認真的問道：“你當真和爹爹說了你那番想要讓天下所有人都能夠生活的有尊嚴的話？”
陳憲點了點頭：“是啊。”
黃落蘅思索片刻，便抬眸側臉看著陳憲：“他是怎麽說的？”
陳憲颯然笑了起來，有些無奈的說道：“他應該不相信，所以隻是笑了笑，沒理我……”
“他定然是不會相信的……”黃落蘅微微的抿著嘴，整個人陷入了思考，聲音也隨之低了起來。
突然，她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用力的攥了攥手掌，貝齒輕咬的望著陳憲說道：“陳行之……”
“嗯？”
女子輕輕的頓了頓足，仿佛是要站的更穩一些：“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