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求之不得
蘇心懲意識到了陳憲刀子一般的目光,便訕訕的笑了笑,說道:“陳公子的那首詩,其實我隻聽了兩句,卻是記得不太清楚了……隻記得一句杳杳桃源物外民。”
“物外民……”黃雲龍輕輕的重複了一遍這句詩,之後又抬眸瞧了瞧陳憲,若有所思的說道:“陳公子的這首詩,倒是和我這鎮龍村頗有幾分相似啊。”
說到這裏,黃雲龍便笑了笑,和聲細語的說道:“不知可否將全詩告知老夫?”
“陳公子才華橫溢,別說一首詩,便作上是十首詩也自然是可以的!”還沒等陳憲說話,黃落蘅便噘著嘴插嘴道——她還在因為陳憲送衛清清發簪而暗自惱火呢。
陳憲暗自苦笑——我怎麽就忘了提醒衛清清,千萬別亂說這發簪的事兒呢?明知道黃落蘅是個醋壇子,這不是自找不自在嗎?
他轉念又一想——不對啊,這泱泱大明三妻四妾豈不是正常事兒,看來我這夫綱還是沒有振到位,這兩日還是得找機會再和黃女俠交一次手……
“既然如此,那……”陳憲暗自下了再次調教聖女的決心之後,便笑著說道:“遊戲之作,若是寫的不好,教主大人可莫要笑話則個啊……”
說完這話,他便隨口吟了出來:
“莽莽天涯寄此身,風流來往側烏巾。
攤書跌宕雲橫幾,挾句推敲月趁人。
梨棗均勻兒女大,酒肴澹泊歲時新。
天真爛漫知何似,杳杳桃源物外民。”
待陳憲吟完這一篇來自晚清詩狂湯鵬的詩作之後,黃雲龍明顯有些感觸,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兩條長眉輕輕的隨著他口中的默念而上下起伏著:“梨棗均勻兒女大,酒肴澹泊歲時新……”
老者表麵上神色平靜如常,但這篇詩作其實早已經觸動了他內心中最為柔軟之處了——這數十年以來,為自己死去的人數不勝數。
甚至在自己被那位強大的仇家追查,乃至於惶惶不可終日,日夜東躲西藏的時候,又有多少人為了掩飾自己的行蹤,全家、全族的性命都被自己牽連……
在見過了太多的死亡之後,世外桃源便成了黃雲龍心中一直以來的追求,正是因為這種追求,他甚至將這個小小的鎮龍村打造成了真正的世外桃源——“梨棗均勻、酒肴澹泊”。
黃落蘅也輕輕的眯起眼睛,她不由得想起了這個書生給自己的承諾,不知道是不是盲目的信心,讓她覺得這個武藝稀疏平常的書生,或許真的能夠為這天下蒼生謀得尊嚴的生活……
所有人都在揣摩這篇詩文中所描述的情景,繼而又將這種情景和眼下自己所身處的鎮龍村對應之後,突然赫然的發現——原來自己正是這世外桃源之民。
和詩作之中描述的不同之處是,自己並非是“天真爛漫的物外民”,反而是起兵爭奪天下的義軍,或者也可以說是——反賊。
許久之後,黃雲龍最終還是打破了現場的寂靜,他微笑著衝陳憲點了點頭,目光之中多了些欣賞,問詢道:“陳公子,隨老夫到後院的禪房一敘?”
陳憲拱手笑道:“求之不得……”
半刻之後,清雅的院落之中,小小的禪房房門緊閉,林禪師半眯著眼守在門前。
黃落蘅神色有些緊張的杵在院落之中,她側眸瞧了瞧坐在不遠處石桌邊的衛清清,心中有些不解——這小丫頭為什麽一丁點兒都不擔心?
她自然是擔心的,擔心陳憲口無遮攔的熱鬧了爹爹,擔心二人此刻正在商議著自己的終身大事……
但是麵前的這個總是笑眯眯的林和尚,卻根本不讓自己有偷聽的機會——每當自己稍稍靠前一丁點兒,這位老和尚就輕而易舉的擋在了自己的麵前。
黃落蘅曾經聽某位長老提起過,這位林禪師才是一位可怕的高手,據說便是連大長老葉七都不敢說能夠穩勝於他。
她從未見過這位看似風燭殘年的老人出手過,甚至也察覺不到對方身上有絲毫的武藝痕跡,但是……小蘇卻說,這和尚身上有殺氣,一種從屍山血海之中殺戮而累積積澱而出的殺氣。
突然,禪房之中傳出了輕微的呼喚聲:“林。”
老和尚立刻轉身開門行了進去。
片刻後,他又在黃落蘅緊張的目光之中走了出來,開口喚道:“蘇護法,小明王喚你進去一趟……”
當蘇心懲進了房間之後,黃落蘅更加緊張和焦躁了起來——為什麽叫蘇心懲進去,叫他進去莫非是要問一些關於自己和陳憲的事兒嗎?
可是自己前幾日什麽都和爹爹說過了……除了,除了那個該死的淫賊對自己行的荒邪之舉……莫非是爹爹不信我?或者是爹爹猜到了?不然為什麽又要問蘇心懲?
“嘎吱。”禪房的門突然打開了,蘇心懲躬身退了出來,他剛剛轉過身就看到黃落蘅的那雙滿是探詢的眸子。
蘇心懲當然知道黃落蘅此刻正在胡思亂想,但是眼下自己和教主一牆之隔,他哪裏敢多說什麽,隻得苦笑著說道:“我,我得去一趟總壇。”
黃落蘅怔了怔——總壇,去總壇做什麽?難道還要通知長老他們嗎?
在黃落蘅胡思亂想的時候,室內的情景卻顯得十分愜然寧靜,相對盤膝而坐的二人,就像是午後閑敘的忘年好友一般,說話和動作都帶著慵懶的緩慢感覺。
“教主大人,您的意思是……”陳憲挑了挑眉毛,遲疑著問道:“讓我幫您保住鄧茂七這一支人馬?”
黃雲龍輕輕的摩挲著手中的粗陶茶杯,輕輕的開口,緩聲道:“已經死了太多了人,何必又要多造殺孽?”
“且不說鄧茂七會不會相信我,官兵會不會聽我的……”陳憲撓了撓頭,有些無奈的道:“但在下隻是區區一介書生,既無功名,又無兵權,如何能夠將這支人馬保全下來?”
說到這裏,陳憲向前探了探身子:“況且……教主何以認為鄧茂七一定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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