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小姐,你簪子掉了
“樊兄,勞煩你解釋一下。”陳憲隨口說了一句,旋即頭也不回的向驚魂未定的許成泰走去。
“你,你別過來!”許成泰驚惶的向退步。
“許小姐,陳兄適才在布置這陷阱的時候,跟我說起,我才明白過來!”樊定波搖著扇子,不緊不慢的賣起了關子道:“唉,不得不說,行之當真神人也,著實能查常人所不能查之事!”
他替陳憲吹噓了一通之後,見許碧君猶自皺著眉頭,便灑脫一笑,解釋了起來:“這原因有三點。”
“其一,我等來此向許小姐您求助,擔心怕許家會懼於鮑家的勢大而不願過分招惹,所以並未言明行之在今日午時將鮑家少爺鮑鴻毆打致傷之事!”
“而這位許管家,莫非是仙人不成,竟能在初次見麵的時候,就知道行之幾個時辰之前將那鮑家少爺一通痛毆?”
許碧君微微皺起了眉頭,她也是到了今晚宴席之後,才知道陳憲動手將鮑鴻打傷的事情的,如果許管家真的這麽說的話……不過,他在申時的時候出去過一次,之後回來便接觸到了陳行之幾人……
想到這裏,許碧君便隱隱相信了樊定波說的話,她側頭看了一眼滿臉惶恐的許成泰,蹙眉說道:“公子請繼續!”
“其二,許管家在我們初次見麵之時,穿的是一襲和其他家丁顏色並無二樣的栗色交領直裰,卻在晚上換上了一襲藏青色的衣服!”樊定波搖頭晃腦,故作不解的說道:“眼下隻是初春,天氣剛剛轉暖些許,這青浦更是海風不斷吹拂,清爽的很,許管家一日換上兩件衣服,卻是何故?”
“第三,我們召集人手布置陷阱之時,許管家卻借故要匆匆離去,若不是行之攬著他的肩膀將他生拉硬拽的拉了回來……”樊定波輕輕一笑:“恐怕,此刻許管家已經將我們的布置盡數告之於敵了。”
許碧君聽了這三點推論之後,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她先是闔上眸子歎了口氣,片刻後,她轉身便向許成泰走去。
“多久了。”許碧君低頭看向倚在竹竿上坐著的管家,語氣平淡的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小姐!冤枉啊!”許成泰看到許碧君仿佛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將身後的竹竿壓的咯咯作響,聲音淒厲的說道:“老爺臨終的時候,將您托付給我,我許成泰這些年一直為許家盡心盡力……”
“我問,多久了!”許碧君微微眯起眼睛,聲音依然平淡至極。
許成泰竟硬生生的從眼角中擠出兩行眼淚來,說道:“小姐忘了嗎?那年您洗澡的時候,突然失火了,是誰第一個冒著危險衝到你房裏去的!”說到這裏,他抬手一指陳憲:“這人隻是會作兩首詩,您怎麽能信他的一麵之詞啊!”
許碧君卻眯上了眼,再次睜開眼時,她的聲音就陡然變的冰冷了起來:“我一直知道,那把火便是你放的!”
“啊!”許成泰渾身一抖,竟張著嘴說不出話了。
“當日,我隔窗便瞧見在外麵鬼鬼祟祟,所以我根本沒有洗澡,我就是想看看你準備做什麽……”說到這裏,許碧君幽幽的歎了口氣:“後來我念及你這些年來的照顧,在我父親離世之後更似我的長輩一般,再加上……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
“我……”許成泰此刻竟然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了,他全身篩糠一般的顫抖著,原本黑黝黝的臉此刻已是慘白。
“唉……”許碧君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我……”許成泰用手撐著地麵,用脊背頂著竹竿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的神色有些頹喪,盯著麵前的許碧君,突然大聲開口說道:“一年了啊!”
“一年了!”他重複著這句話,陡然間整個人向前衝了過去,雙手像是兩柄生鐵鉗子一般死死的扼住了許碧君的肩膀。
“這一年來,若不是因為我和鮑家周旋,你哪裏能過得這般愜意?”許成泰此時惱羞成怒,竟不再掩飾身份了,他奮力的搖晃著許碧君的手臂道:“你哪裏能去成天謄寫一些勞什子一首情詩、白發魚樵!”
“鮑家早就要對我們下手了!”許成泰狀若癲狂,拚命的搖晃著麵前的女子,雙眸通紅的道:“若不是我讓他們去糾纏嶽征,若不是那鮑鴻對你還有幾分意思,你以為你還能過得舒坦?”
“我不想讓那鮑鴻得到你!我有一個計劃……”
說到這裏,許成泰的臉上竟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我對鮑家立下了功勞,到時候許家鮑家兩家合並……我再像當年對付你爹和你那窮酸相公一樣,把鮑家的人都幹掉……”
“你……”許碧君原本就因為許成泰的出賣而臉色蒼白,此刻聽了他的這番話,更是將一雙眸子瞪得滾圓,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道:“你殺了我父親,我夫君?”
“你爹知道我對你有意思,這老不死的警告我莫要對你生起什麽非分之想,我自然要弄死他!”
許成泰此刻已經全然不在意眼前女子的看法了,他猙獰的笑著:“你那個窮酸丈夫,以為讀了兩本書,就成天裝清高!還不是叫我給他綁了,然後……”
“唔——”他話說到一半,突然發出一聲痛呼。
許成泰鬆開雙手,向後退了一步,低頭看向自己那滾圓的肚子上多出來的物事……
這是一支發簪,純銀質地,頂端雕刻著惟妙惟肖的喜鵲,喜鵲的尾部還綴了一顆晶瑩潔白的珍珠。
此時,那鳥喙緊緊的抵在他的肚子上,鮮血循著這鳥喙緩緩的浸紅了雀翅,接著又落到了雀尾上……
“你……”許成泰愕然抬頭,疼痛仿佛將他從癲狂之中喚醒,他望向麵前一言不發卻淚盈滿麵的女子,滿臉都是不解:“許碧君!你刺我?你為什麽要刺我?”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黑胖的管家,伸手撫向窩在自己腹前的小雀,繼而捏住了那殷紅的雀尾,輕輕的向外一拉,那半尺長的銀簪被他握在了手中。
許成泰將銀簪在胸口的衣服上擦拭了起來,他很仔細,很認真,似乎不願意讓鮮血玷汙這純潔之物。
他對於腹前潺潺湧出鮮血的創口渾然不覺,反而抬頭擠出一抹笑意:“小姐,你簪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