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表明心意
“能做哲哥兒的老師是我三生有幸,豈能蒙受恩惠。”柳卿不鹹不淡的拒絕讓蘇寧微微皺眉,真不知道柳卿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若柳卿向她開口討什麽她倒能允諾,可柳卿什麽都不要反而讓蘇寧感到懷疑。
“不圖小利,必有大謀。你想要什麽?”反正他也是白崢安插進來的人,蘇寧想這樣晾著他也不是個事,還白白搭進去自己的飯錢,幹脆先問比較好。
“柳卿什麽都不要。”見蘇寧懷疑自己,柳卿眼中黯然失色,頓了很久道:“我……即使飽讀詩書,也不會再有仕途。”
蘇寧一怔,柳卿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看著蘇寧疑惑不解的模樣,柳卿苦笑道:“我猜你一定在想,既然我熟讀四書五經又能吟詩作對,舉止談吐也不像小門小戶,為什麽還會屈尊在這裏任人差遣?我沒有騙蘇先生,我家獲罪後一直在窮鄉僻壤為奴,是白公子偶然看到我在地上亂畫才讓我過上了富貴人家的日子。”
柳卿一邊風輕雲淡的說著以前的事情一邊麵露微笑,但蘇寧心裏很清楚這微笑下掩蓋的悲傷與痛苦。
“隻要我是賤奴,這輩子都不可能入朝為官。”柳卿將臉轉向蘇寧,麵露含笑的表情上帶有一絲淡淡的憂傷。
蘇寧垂眸不語,她當然清楚當奴隸有多麽痛苦,她自己就買過奴隸,更親眼見過那些賣不出去的奴隸們會遭受怎樣的對待。
無法想象一個幼年的孩子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蘇寧緩緩閉上眼,“跟著堇瑜也好,到時候收你做義子,有堇瑜護航想來也能平步青雲。”
柳卿微笑著搖搖頭,不知該誇讚還是該感歎這雙通透的眼睛,一眼便識破了關鍵所在。
蘇寧給不了的東西他都能給,這便是白崢控製人的手段之一。
“我讓你做哲哥兒的老師,也是寬慰你在我這裏受到的委屈,但我醜話也說在前頭,既然你心中認定了誰是你的主子就不可生二心,更不要做出什麽吃裏扒外的事情。若是被我發現了,可仔細你的舌頭。”蘇寧一字一句的警告柳卿,她得不到柳卿的忠誠也斷不能讓柳卿知道半點她的事情。
柳卿拱手鞠躬,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讓蘇寧暫時想不出嚇唬他的後話,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柳卿又是逆來順受的性子,蘇寧又怎麽好在難為他?
“哲哥兒這會子應該在書房,你去教他念書。”囑咐完柳卿,蘇寧將柳卿親自送到哲哥兒的書房,推開門卻見蘇秀才高高在上的睥睨著眼睛死盯著蘇哲,而蘇哲的捧著紅腫的小手委屈又倔強的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柳卿見狀忙將蘇哲的小手拉到自己麵前左看右看,一邊看還一邊關懷道:“這小手腫了可怎麽寫字——這兒都出血了!我那兒有一些消腫的藥,你快隨我一同去。”
蘇寧則冷冷的看著蘇哲被戒尺打的皮開肉綻的小手,“哲弟犯了什麽錯被打成這樣?”
“他懶惰貪玩,我多次說他還屢教不改,實在該打!”蘇秀才恨鐵不成鋼的將戒尺打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看著不遠處放著的小竹籃,蘇寧當下便明白是怎麽回事,“我經常在半夜還能聽見哲弟朗讀的聲音,想著讓哲弟休息放鬆才順水推舟送了哲弟幾個稀奇玩意兒,爹爹要氣也得氣我啊。”
“休息?讀書就要勤奮刻苦,哪有他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今天打他就是要他知道,免得以後荒廢了功課。”一聽到這些東西是蘇寧送的一下就變了臉色,指著蘇寧的鼻尖就開始訓斥:“以後別給哲哥那些有的沒得,有那個閑工夫不如多給哲哥兒添幾個菜,做幾件。”
一猜就知道蘇秀才又要將自己的大道理對蘇寧說一通,蘇寧急忙插嘴打斷了他的話:“爹爹,這種事就交給廚子們做就行了,至於衣服……娘的手藝那麽好,我在給哲哥兒做就丟人了。”
“我讓你娘教你女工你就是不學,你看看你姐姐,瓔珞都打的有模有樣的,你還在忙裏忙外的跑客棧,像什麽樣子。”蘇秀才一臉不悅的看著蘇寧,比起蘇哲的功課,他更擔憂女兒能不能嫁出去。
果然蘇寧的到來成功轉移了蘇秀才對蘇哲的注意力,柳卿低聲拉起蘇哲,大約是跪的久了剛起身竟踉蹌了幾步,柳卿忙扶住蘇哲的胳膊才穩住身形。
“小少爺,走吧。”柳卿小聲衝蘇哲道,盡管蘇哲不是很願意卻還是被柳卿強行拉走。
“這兩天你先回家,客棧的事我來負責。”雖然蘇寧心中早走防備,但聽到這句話還是“咯噔”的漏了一拍。
“客棧沒有能負責的人……”蘇寧帶著一點點嬌氣的聲音央求道。
“我看那柳公子一表人才,能夠獨當一麵。”蘇秀才眉眼一橫,心中早就有了最佳人選。
“可人家是讀書人,做不來這種粗活。”故意在自己老爹麵前提到他的身份,蘇寧意味深長的看著蘇秀才道:“您要毀了柳公子的一生嗎?”
蘇寧的話果然讓蘇秀才思忖起來,良久蘇秀才妥協道:“那就把客棧賣了吧,樓上那位住客是不是要買?”
“樓上那位可賣不得!”對於這個結果蘇寧也早有準備,她可不會讓白崢這麽容易就得到她的客棧,“那位白公子是京城來的,這京城的人兒哪個不是達官顯赫的大人物?人家根本看不上咱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
“可他說出多少錢都行……”蘇秀才也開始猶豫起來,聽白崢的口音確實帶著京城特有的調調,想來是京城人士,可這樣一個人真的會在意他們這種小地方?
“都說無奸不商,白公子可是京城的大富豪,那心眼掰出來比咱們吃的米粒還多,要是真賣給他指不定要被壓下多少價格,我倒覺得爹不妨晾他一晾,等咱們找個靠譜的人家問問價格,心裏也好有個底。”蘇寧似笑非笑的幫蘇秀才捏造捶腿,而蘇秀才聽了蘇寧的話也頗感滿意的點點頭,既然他們不缺錢,這客棧也不用急著出手,衡量對比一下在做打算才是穩妥之法。
蘇寧心中暗自偷笑,到時候再雇個人喬裝成大戶人家的子弟,開出一個比白崢更高的價格來,不知他會用什麽表情來看自己?
蘇寧微微歎息,隻是可惜了自己這客棧老板娘的身份,在蘇秀才不注意自己之前她得乖乖在家碰那勞什子的針線。
不過更讓蘇寧擔心的是怎樣將客棧裏這群“牛鬼蛇神”給趕出去,現在她在客棧裏倒是風平浪靜,待她走後指不定成什麽樣子。
或許連房頂都能給她揭了?
想想那個畫麵,蘇寧心中一陣惡寒。
“既然爹爹想好,待孩兒收拾行李,將客棧的事宜交代完畢後就隨爹爹回家。”蘇寧溫順的揉著蘇秀才的肩膀,她一向不愛和蘇秀才頂嘴,哪怕是在這種事上,做父母的都有自己的苦衷,做子女的在不理解寬容,以後的隔閡隻會越來越深。
又陪著蘇秀才聊了一些父女談心的話,蘇秀才便道自己要小睡片刻,待蘇秀才睡下後蘇寧才敢離開書房。
一開門便撞見那張吊兒郎當的臉,蘇寧微微一愣,隨即錘了他一拳頭:“你來做什麽?”
“你可真寵你爹啊,還特意準備了一間書房。”紅潤的薄唇說出酸溜溜的話,蜜色的臉頰忍不住往蘇寧臉上湊,讓蘇寧不屑的別過他的頭。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蘇寧一臉不悅的阻攔著赫瑟對自己的小動作,要是讓蘇秀才看到這輩子都別想出門了。
“看你來了啊,沒想到寧兒消瘦這麽多。”赫瑟喜滋滋的伸出雙手輕輕環抱住蘇寧的腰,如同兩人當初熱戀時的姿態。
不變的人同樣的動作,唯一變了的隻有那顆被塵世玷汙的心。
“你看也看了,現在可以回去了。”蘇寧雙手握住赫瑟的手腕試圖掰開,奈何赫瑟力量很大,蘇寧費了很大功夫仍無濟於事,無奈之下隻好抬起手臂用手肘狠狠擊在他的肋骨上,吃痛之下放開了蘇寧。
“你就不能溫柔點!”帶著撒嬌的語氣揉著自己的肋骨,赫瑟一副看著潑婦的表情望著蘇寧。
聽到赫瑟如此大聲,蘇寧趕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小聲又急促的警告道:“別讓我爹聽見,小心我讓你赫國沒了皇室繼承人!”
一邊說一邊將赫瑟拉到遠處,兩人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後被赫瑟強硬的掙脫開,隨後便聽到赫瑟大口喘氣的聲音。
“你怎麽能這麽對我?難得我對你那麽好,你都順走了我的腰牌我都沒說什麽。”赫瑟扁了扁嘴皺眉道,要不是為了這塊被蘇寧偷走的腰牌他才懶得回這間客棧。
“喏,給你。別說你這塊牌子挺好用的,那小子一看嚇得差點都尿了。”將一塊腰牌扔給赫瑟,蘇寧歪著頭冷聲道:“現在趕緊走,走的越遠越好。”
“我知道你想把我們都趕走,”查看著腰牌的真假,也不顧蘇寧會不會聽,低頭自顧自的說道:“你爹這麽急著讓你回家,想來是有了意中人,你可想好要嫁給那個你見都沒見過的人了?”
蘇寧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你娶大臣們的女兒時可見過她們?”
赫瑟誠實的搖搖頭。
“那你們夫妻生活怎麽樣?”
“……相敬如賓。”說到這裏赫瑟頓時沒了下文,無非就是一群女人爭風吃醋的戲碼,倒是他那個妻子賢良淑德秀外慧中,與她聊天倒還能舒緩壓力,比起夫妻他們更像是知己。
“所以咯,最好的結果就是相敬如賓,做不到就各過各的。”蘇寧攤手表示自己的想法,她無法改變她爹作為古代人保守又陳舊的想法,卻能在不破壞規則的情況下活出自己的風格。
“這樣你就滿意了?”見蘇寧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赫瑟不由得開口問道。
蘇寧誠實的搖搖頭,她不能對他坦誠自己所有的秘密,卻知道在愛情觀上兩人有獨到的見解。
正因如此蘇寧才享受著被赫瑟寵愛的那段時光,盡管很清楚那不過是他騙取信任的虛情假意。
“我想和一個愛我的人比翼雙飛,但這天底下負心人太多了,多到我這雙眼睛都蒙了沙。”蘇寧抬起頭,一雙眼眸直勾勾的盯著赫瑟的臉龐,以前的她總能從那雙眼睛裏讀出濃濃的愛意,現如今隻能看到眼中的決然和明澈。
“我不會負你。”赫瑟沙啞著聲音肯定道,態度真摯的讓蘇寧都渾身一顫。
“你不會負我,那你那些妃子呢?你的妻子呢?我要做你唯一的妻子,你要為了我休了她嗎?”蘇寧一步一步的靠近赫瑟,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紮的赫瑟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
“你的身份注定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而我要的你給不了。”蘇寧少有的認真在赫瑟眼裏猶如波濤洶湧的浪花,將他的心狠狠的拍在沙灘上,讓陽光暴曬,感受細沙的灼熱。
“既然明白了,該怎麽做全憑你的冷靜,”手指輕輕戳著赫瑟的胸口,緩緩遊離到心髒的位置道:“收起你的兒女情長,多用用腦子。”
話音剛落,蘇寧轉身下樓,眼底閃過的一抹傷痛轉瞬即逝,他是赫國的太子,有更高的使命完成,她雖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想做曆史上的紅顏禍水。
算是赫瑟曾經給過的僅有的溫暖的回報,蘇寧覺得自己能做的隻有這些,若他仍執迷不悟,大概……赫蓉會帶他回家吧。
身旁飄來一股淡淡的清香,蘇寧不由得扭頭望去,卻見鍾穎手裏捧著一個盒子往樓上走,不由得叫住了他:“你這麽著急要做什麽?”
一聽到蘇寧的聲音鍾穎立刻頓了腳步,神色喜悅的將盒子塞給蘇寧,“奴正要找主人,結果和主人擦肩而過都不知道,實在該打。上次主人讓奴做的香料奴已經做好,正準備給主人送去。”
一聽到這話蘇寧恍然大悟,原來是給白崢的香料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