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他的解脫
星闌今日才知,宸淵當真情深至此,悔恨至此。少時的錯誤選擇,用盡餘生竟然都不能彌補。 幸而,他自己誤入歧途,尚能回首。 他用盡手段,原來卻是攸寧與宸淵之間的過客。 本以為自己好歹也是這場情感博弈的主角之一,卻不想自己隻是一個誤入其中的棋子。 宸淵讓他原諒攸寧的欺瞞利用,而自己又何嚐恨過她,隻能說,一切都是天意。 待星闌再去找宸淵之時,已然人去樓空。 那恢宏大氣的禦案之上,隻有書信一封,上書“吾弟星闌親啟。” “展信安,彼時我已離開王都。樓歌夙願便是回歸穆國,回到她虧欠的母國身邊,而我,將用餘生幫她達成這個願望,她掛念穆國的山山水水,我會陪她一一走過,穆國的大好河山,我會帶她一一踏遍。 樓歌因對我的情,未能複仇,愧對穆國,而我亦因為對她的愛,想用無限的包容喚她回頭,放棄了身為君王的責任和原則,我亦愧對南國,詔書在蘇起和幾位老臣手中,不日便會昭告天下,未盡的君王職責,未完的帝王霸業,盡數都交到你的手中了。望你以我為鑒,莫要重蹈覆轍,當勵精圖治,興盛南國。 而我要去踏遍故土,緬懷故人,起點亦是終點,想必所有的愛恨糾葛、家仇國恨都會有個了結。 兄宸淵絕筆。” 星闌看完信件,眼眸緩緩閉下,手卻在微微顫抖,他大概明白了宸淵的意思。 他放下了南國的一切,拋棄帝王權位,放棄榮華富貴,隻為帶樓歌的骨灰回到穆國。 踏遍穆國山山水水,宸淵再也不會回來了。 起點亦是終點,所有的仇恨都會有個了結,除了身死穆國,以此謝罪,星闌再也想不到其他。 星闌低聲呢喃道“王兄,你的一生終究敗給了情字,敗給了樓歌……” 史書記載,南國景曆八年,南王宸淵久病不治,崩。傳位於其弟瑜王。 新王勵精圖治,天下歸心,史稱中興之治。 新王在位期間,革舊製、辦書院、興科舉、輕徭役、減賦稅,同時一改後宮三年一大選的製度,終生隻有一後,夫妻和睦,相敬如賓。 星闌站在皇城之巔,高處不勝寒,遙望穆國,燈火廖廖,“王兄,你是否已經追隨著你深愛的樓歌而去?愛恨已平,生死不欠,來生,你可以去找她了。” 情之一字,終究惑人。 星闌看到了宸淵與樓歌皆因為情而痛苦一生。 而他自己也已淺嚐,情字如毒,淺嚐輒止才是上方。 他不怨恨攸寧的欺瞞利用,卻最終對情愛喪失了信心。 滿腔熱血盡付國事,一生精力盡在南國興盛。 算是無愧於王兄之囑托。 夜裏,終究有些涼。 他捂著口輕輕咳了幾聲,南國的夜寂靜如許,他有些能夠理解宸淵的選擇了,江山錦繡雖好,但不免孤寂。 他脫手榮華,放棄一切,不僅是為了能夠麵對樓歌,更是對自己的解脫。 那日,他曾問宸淵,樓歌解脫了,那他該如何? 原來,他竟早就這樣打算了。 如畫江山,何嚐不是負累? 巍巍王座,又何嚐不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