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長夜未央
“你為什麽不救他……”
場中剩下的那名三境將士低垂著頭顱，任被汗打濕的頭發粘在額頭上，遮擋住視線。嘶啞低沉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吐出，語氣平淡的讓人覺得恐怖。他的同伴逐漸圍在他的身後，也投來了銳利仇恨的目光。
那身後的幾名士兵放在武器上的手慢慢用力握緊，仿佛寒陌若不能給出個滿意的解釋就會立刻動手。寒陌目光微動，什麽也不說。他知道，無論是什麽樣的解釋他們都不會接受的。
而寒陌也不會去解釋。因為這些人看到的就是事實。他就是這麽決定的，也就是這麽做的。犧牲掉那名被踩在腳下控製住的將士，直接攻擊對方的本體。這就是寒陌早已打算好的事情。即便寒陌能幫他擋住這一擊，但也擋不住下一次，甚至兩個人都會死，更何況寒陌並沒有把握擋下那一錘。最理智的方式就是犧牲掉他，來換取攻擊敵人的機會。
事實證明寒陌賭對了，他贏了，敵人倒下了。可犧牲將士的同伴可不會在乎這一點，他們隻看到了這個突然衝入戰場的人本可以救下他們的同伴，但是.……他沒有。
……
“你為什麽不救他！！！”
短暫的沉默沒有熄滅人心的怒火，反而化作肥料，讓它愈演愈烈，直至爆發。
領頭的將士心中的怒火終於爆發出來，他抬起了頭，露出了那通紅的眼睛，大聲斥責。
“你本可以救下他的！！！”
“你為什麽不救他。”寒陌淡淡地反問。
一句反問，那名將士突然愣住了，那張開欲罵的嘴巴像被定住一樣再也說不出話來。
.
“說到底，我也隻是你們軟弱的一個借口罷了。”
“我隻是一個二境後期的普通士兵，在場各位修為都高於我，你們責問我為什麽沒有去救他，那有想過為什麽你們為什麽不上去救他麽？”
“那是因為.……”想要辯駁，卻支支吾吾說不出理由，眾人咬住嘴唇，臉上一副複雜痛苦的模樣。
“那是因為你們害怕了，你們軟弱了，你們退縮了。特別是你。”寒陌伸手遠遠一指，正是指向之前還一副暴怒模樣發出質問現在卻呆愣在原地看著寒陌的手指說不出話來的領頭隊長。
“明明是三境修為，你比我強上太多了，你為什麽不上去救他，以你的速度，完全趕得上，至少能夠對敵人產生幹擾。”寒陌慢慢的走上前，傳來的聲音在將士們的耳中越來愈大。
“你明明可以救下他的，但是.……”
寒陌終於走到那名隊長身前，清冷的聲音如同一把寒刃刨開了他所有心理防線，傳到了他無助的心裏，慢慢切割他那脆弱的神經。
“但是.……你什麽都沒做，你隻是傻站在這裏，看著他去死。”
寒陌慢慢越過了他，又穿過眾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攔住他，就讓他這麽慢悠悠的提著長槍走入接頭轉角。
“不是我沒有救他，是你沒有救他，是你殺了他。”隨著風，一句話飄入到眾人之間，他們慌忙望向寒陌消失的街口，沒有看到那道身影。耳邊卻突然響起了一聲哭喊。
“啊啊啊嗚啊……”
小隊的隊長突然跪在了地上，雙拳一下又一下的砸向地麵，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讓人心痛極了。
……
——我還真是個魔鬼啊。
此刻寒陌已經遠遠離開，在房屋之上不斷躍遷，搜尋著敵人的蹤跡。偶爾驚起一聲狗叫，暴露了他曾從此處經過。
其實誰都沒錯，隻是世界總是在逼著無奈的人做著選擇。
那名隊長可以選擇衝上去但是什麽都做不了，也可以選擇一動不動看著同伴死去但是可以獨善其身。
寒陌可以選擇嚐試擋住那一錘但是會使自己身處險地，也可以選擇抓住這個機會去擊殺敵人。
世上哪來那麽多對錯，都隻是常人的言說。我們都隻是做出了自己想要的選擇罷了，無論是寒陌，還是那名隊長。
……
——沒有時間了。寒陌暗暗計算著言令的時間，從他使用言令到現在已經十五分鍾了，他的身體忽然一沉，力量和速度跌回了原來的水平。可他還未找到其他敵人的蹤跡。
想想也是，十裏街縱橫幾十裏，比起街更像一個小縣城，周邊接壤的區域更大，敵人在其中四散而逃，能碰上的概率小之又小，寒陌能接連遇到兩個，運氣已經是出奇的好了。
……
或者說，逃出的敵人比想象中的多。
寒陌幾個騰躍跳上一座高閣，放眼四周，掃視良久，也看不到有什麽異常的地方，隻有那些代表搜查士兵的火光在慢慢移動，顯示著這座城中還有未知的危險存在著。
該回去找張鐵他們了，感受著自己體內所剩無幾的內力，寒陌知道自己該歸隊了。在繼續搜尋下去，找到敵人也隻是奢望，更何況自己現在這個狀態，找到了又能怎麽樣，隻會把自己搭進去。
嗯？就在寒陌準備轉身退去，沿著自己來時搜索過的安全路線回去尋張鐵他們時，一道閃光突然衝上雲霄，燒紅了一大片雲彩。
信號符！
去還是不去。
突發情況讓寒陌有些猶豫，信號符雖然說發放給了小隊長，但也隻是一道保險，一般情況下根本用不到。一隊將士中基本上都有兩三名三境坐鎮，就算遇到三境的敵人一般也不在話下。現在居然有小隊被逼激發它，究竟有多少敵人逃了出來。
寒陌發覺事情比他想象的還有些麻煩。
不過，這麻煩應該不是針對他們的，畢竟上邊還有那些蜀山弟子。寒陌望向黑漆漆的夜空，雖然他什麽也看不到，但他肯定一定有著蜀山弟子正禦劍飛向那裏。
這本不該出現的信號符同時也代表了危險，但也不得不去。現在恐怕在這個街區周圍巡邏的士兵都看到了信號，張鐵他們應該也看到了，現在不出意外的話正在往那邊趕過去。所以寒陌要是想要與他匯合現在也隻能向那邊趕過去了。
寒陌思考出了利害關係，不在猶豫，也躍下高閣，向著發出信號符的地方趕了過去。
前方究竟是虛驚一場，還是無盡深淵呢？看著通向幽深黑暗的街道盡頭，寒陌不住的猜測著，也許，他更期待的是無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