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7章 胡夏使者
中府諸衙署官員們恢複視事之後,備戰進度加快,陳道景報上新編水師軍將名錄,以南郡尉裴方明、郡監任浪之分別領第五、六二軍,以梁俊之、張弼、柳安民、趙文俊等副之,隨之率一、五、六三軍乘船隊先往江夏,與朱景符、劉道球集結郡兵一起會操。
至正月初十,禁軍步騎士兵陸續回營,由高道謹主持在城郊展開誤訓練,目前還有六個軍在西北,要到二月中下回來,那時隻能作為留守,或為預備役。
不過荊州郡兵可征調五個軍,陸上約七萬五千,水師十個軍五萬六千,配些輔兵或民夫約十五萬。北線宋騏從襄陽周邊抽調部分郡兵,可能在三萬五千到四萬人左右,相對於王仲德略有些劣勢,這樣總兵力就二十萬了,而建康那邊不會低於這個數。
戰事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劉義符開始做最後的動員,中府這邊仍以吉翰、何承天、徐豁三人留守,申屠遇、龐法起、湘州刺史張劭將往江夏調度後勤,郭叔融、毛德祖隨駕。
一年之計在於春,諸事安排下去,劉義符終於得空去了解一下心心念念的那塊試驗田了,據喬駒子說,那塊精選各地稻種雜合培育的稻秧苗成熟時還真矮了近一尺,植株也茁壯得多,穀粒更飽滿,畝產達到七石,比荊襄的一般良田所產稻穀多出整整二石。
劉義符聽說了大喜過望,去年他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思,挑選了江東、嶺南、益州和荊襄優良種子種植在一處,在田邊種荷花和菽豆,以保證能授粉,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於是這天午後便乘車到城北卸甲山下,因隆中營遷到了城西駐營,那小土山下多了五六家住戶,還新建了一個夯土牆大院作為鄉寺。劉義符有些驚奇,直接到鄉寺前下車,聞訊迎出來的鄉老上前見禮,自稱姓張,人稱張阿耶。
喬駒子便解釋道:“以前那家農戶照看這塊水田有些不得其法,去年夏秋時奴婢尋訪了這位張阿耶來管,終有了好收成,那些良種也存在鄉寺倉庫,官家可以看看。”
“好既然收效巨大,今年便擴大到一百畝,繼續搜尋不同的稻種來培植,必須是各有特點的,這批種出來另辟一塊肥田來種,得試試會不會有什麽變化。”
“官家放心,奴婢也是這種想的,已經吩咐給張阿耶來做,並知會了郡府加以扶持,隻要好生種植,今年應該能有更多收獲。”
喬駒子年齡閱曆見長,做事越來越沉穩,劉義符笑著鼓勵道:“這事你要做得好,少不得重賞”
鄉寺院落並不大,前院和中庭很小,是視事和雜物庫房之用,後院左右廂和正房卻比較大,住著張阿耶一家老小十幾口人,劉義符隻在中院門口看了看,沒有進去打擾,糧倉屋簷下擺放著幾口防火的大水缸,裏麵收拾得很幹淨,穀倉位於幹燥的兩尺高土台上,用於防潮。
張阿耶喚了大兒子來,一起合力拔除倉底閘口的板楔,底下以竹籮筐接住,快滿了便趕緊壓下板楔,按入凹槽之中,倉閘便關住了。
劉義符拈起一撮金黃的穀子放到門口處硬實的石板地上,用腳踩上去碾了幾下,再蹲下去撿起一粒剝除穀殼,橢長形米粒雪白,確實飽滿有光澤,與江東大米和嶺南大米都有些細微差別,也不似荊襄大米呈橢圓,顯得更細長一點。
“那這種新米煮的飯味道如何煮熟膨脹飯粒是小一點,還是大一點”
張阿耶咧嘴笑道:“回官家這種米煮成熟飯還是長粒,要說大小這看不出來,但是要耐火一些,吃起來更爽口,黏性比荊州米、江東的米都要略差一點。”
“確實如此,黏性差便不耐久放,一旦受潮容易腐爛。”
不應該啊怎麽黏性還差些,更黏一點才對啊,劉義符滿心納悶,卻也想不明白是什麽原因。不過萬事萬物,一得總有一失,這也屬正常。
出了鄉寺,前麵不遠處就是成片撒了人蓄糞便養著的水田,還沒到田邊,劉穆帶著數騎侍衛趕來了,大概是又有事,劉義符便停步等著。
“吉長史差末將來報,胡夏使者到了瓦子浦,請官家回宮準備接見先帝時舊臣。”
劉義符心中一動,問:“陸萬載和毛修之回來了”
“正是吉長史另外還交待了一句,夏使不但誠意議和,還想結為盟友,請開邊市。”
嗬結盟劉義符冷笑,這個赫連昌終於被打清醒了。
看來胡夏朝堂上總算有聰明人能看明大局,眼下劉宋與胡夏、西秦結為盟友,互相牽製共防北魏,這樣邊防都有了一定的優勢,的確是最明智的選擇。
但劉義符深知,胡夏這個盟友能結,卻不能輕信,一旦北魏對他拋個媚眼,他必然又反攻隴西,所以既要加以利用,更要防備。
同時,瓦子浦湖岸一處碼頭市署大堂上,南郡守劉孫登、內史張維奉命接待赫連安和韋祖用。為表誠意,就在瓦子浦登岸時,赫連安便故作大度,特許陸萬載、毛修之二人先與家人團聚。
在市署另一間官房內,禮曹參軍杜祗正陪著陸萬載、毛修之二人敘話,隨後再引往行宮進謁。
杜祗出身襄陽杜氏,與關中杜氏同祖同源,已不算同宗同族,對京兆杜氏仕夏仕魏沒什麽感受,但對陸、毛二人義熙末被俘後的境遇倒是頗為好奇。
“昔年痛失關中,去年花了偌大的代價僅隻收複隴西之地,卻不知戰時胡夏朝堂是何反響二位使君沒受什麽苛待吧”
被俘之前,毛修之以本官相國司馬領河南、河內二郡太守,行司州事,後調到關中輔佐劉義真;陸萬載則是先帝豫章公府谘議參軍,行並州事,是隨朱齡石往援關中被俘。
朱氏兄弟是先帝嫡係大將,門第又不高,被赫連勃勃自認卑微而竭廝裏底,肆無忌憚地殺害,甚至都沒獲得一個厚葬,與許多留守關中的北府軍將一起被斬首堆壘成京觀,當年敗報傳到建康,先帝十分震怒,當即就要啟動二次伐關中,卻因身體欠佳,又被群臣勸阻。
毛修之時年五十歲,頜蓄三縷花白長須,麵容較為清瘦,聞言放下茶盞,以袖掩麵長歎道:“過往之事,不提也罷,說來慚愧某與陸使君在統萬城被赫連勃勃用為黃門郎,有失臣節,比不上毛司馬啊”
“當時境地,也怨不得二位使君,留得有用之身,現今還有事君報國之時,況且中府正缺理政高才,又逢大戰將起,正需二位宣力效命啊”杜祗搖了搖頭,不以為然。
陸萬載四十餘歲,高大微胖,臉色微黑,上唇蓄著短須,精神氣質儒雅中又透著幾分武人的剛毅,在旁默然,麵露若有所思之色,這時便接口。
“胡夏朝庭,以勃勃五弟尚書令赫連若門、左仆射赫連叱以鞬,與勃勃次兄魏公、大將軍赫連直力鞮、三弟赫連文陳為兩個派係,從去年戰起到結束,雙方一直在反複拉钜,爭論不休。最終以赫連若門勝出,赫連昌拒絕了赫連直力鞮向北魏靠攏,采納了議和的建議,所以我等才得以南歸。”
“據說這個直力鞮與文陳兄弟皆與北魏宗室女聯姻,他們私下北魏是否比較親密”這些外事,杜祗久在中府,也從兵聲曹處聽說了些。
陸萬載回道:“也不算很親密,但與北魏的外交多是這二人主持,胡夏宗室身居高位,在邊塞又有自己的部族,他們為了部族有自己的利益訴求,某些方麵說來,他們是在本朝與北魏之間兩麵討好。”
“這樣說來有點複雜,我們容後再談,二位稍事梳洗歇息,隨杜某往宮內謁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