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1章 攻略秦隴

  駱穀城西二十裏有蒿林山，西漢水南下流經此地，繞山轉了一個直角形的急彎，山下有一道跨度長達十二丈的石拱橋，稱蒿林橋，始建於東漢。


  橋西有倉泉縣，南北二門對開，北上可直達漢陽郡，出南天水郡的祁山，也就進入了胡夏秦州境內。而橋東的山道較為狹窄，隻在橋頭倚山修建有蒿林驛，也是漢時的遺產，仇池氐人占據，倒也沒怎麽破壞，大體還保持原樣。


  仇池都督府接管後，自是劃歸了尉曹，軍驛、民驛、民政都一把抓，連原本亂七八糟的郡也開始重新劃分，其地劃為修城郡，恢複駱穀城的漢時舊名上祿，治上祿等七縣；固道郡治梁泉縣，武都郡治翫當縣（翫，音同玩，今甘肅隴南）。


  高層雖能掌控，但郡縣官吏、聚落族長還是氐人在擔任，劉義符采納郭叔融與楊鎬、楊摹之策，中、低層暫以氐人治氐，三五年之後再慢慢抽換，待收複秦隴之後，也還是要推行此策，以保證初期的過渡，太激進的策略隻會引發動亂。


  就在宕昌、鄧至二羌南歸的次日下午，郭叔融與劉曠之、劉穆帶著班劍侍衛在橋頭迎候，不久橋西頭那邊，西秦使者四五百人趕著馱馬隊滿載著雜貨迤邐而來，後麵還跟著成群的良馬牛羊，約近萬頭之多。


  鼓樂聲聲奏響中，驛站中的士兵和氐人小吏開始忙碌起來，成隊地抬出溫湯飲水供使者飲用，並搬運出草料就在路邊給牛羊照料，一時牛群哞哞，白色長毛綿羊咩咩而叫，喧鬧吵嚷聲一片。


  西秦正使還是乞伏軻殊羅，副使卻是另一名漢官，名叫金萬邦，安定人，年四十來歲，長得又高又胖，一張黑臉看上去都油膩膩的，隻是眼神很是銳利，眼珠骨碌碌直轉，顯得精明過人。


  雙方禮畢，互相再認識一下，寒喧幾句便直接進了驛站洗手淨麵，小歇片刻以待到上祿城西謁見，劉曠之與劉穆在大堂陪著乞伏軻殊羅的隨從用茶，而郭叔融則引正副使者進了驛站官房，好先摸摸底。


  “二位使者，秦王應該出兵了吧，進展如何？”郭叔融放下茶盞笑眯眯地問，他說話用詞甚是謹慎，畢竟西秦名義上是朝廷的藩屬，又是盟友，這關係有點複雜，不好挑得太明白。


  乞伏軻殊羅有些自豪地一笑，回道：“好教郭長史得知，吾父王八月初即率步騎四萬五千出苑川，現已攻拔昌鬆郡進抵姑臧，隻是我國連年有戰，積儲不足，故帶來河西良駒兩千匹，黃牛、耗牛與綿羊七千頭，以換取軍糧，若軍械有富餘，也可換取一些。年初所提之河曲種馬一事，隻待王師取天水建立馬場，小使便立即送來，可保有千匹之數。”


  郭叔融又驚又喜，心中一動，卻皺眉道：“乞伏小王子須知，由荊州轉運輜重至此，沿途消耗極大，這價格不太好辦呐！”


  “這……小使也能理解，價錢好說，隻是……還有一事……”乞伏軻殊羅似有些難以說出口，轉頭看向副使。


  金萬邦立即接口道：“當年小國先王據隴西襄武開國，不想至武元王中道敗降後秦，複國後又遭不肖之侄乞伏公府暗害，雖據有苑川終不得收複隴西故地，飲恨而去。我王上位又逢赫連勃勃此等強敵，屢圖隴西而不可得，就在王師抵仇池之時，昌弟襄樂公赫連助興向太子請援，以隴西之地許之，從而撤兵緊守天水，太子殿下無以抉擇，故以我等為使，向郭長史請教。”


  “你我既為盟友，自是無事不可談！”郭叔融早已聽出了話音，又見金萬邦目光灼灼，哪能不明白他們的意思，麵上不露聲色，和藹地微笑道：“不知使者認為，如今的隴西該以何處為界呢？”


  聽出郭叔融有應允之意，金萬邦大喜，連忙道：“自當以新興為界，太子殿下至仁至孝，並不貪圖太多，隻希望收回祖宗陵寢之地常年祭祀，還望郭長史替我等在陛下麵前美言。”


  “是極是極！若郭長史能促成，我等必有厚禮奉上。”乞伏軻殊羅連忙幫腔。


  厚禮？某可不是貪財之人……郭叔融心如明鏡，冷笑不已。


  西秦開國之王乞伏國仁的陵地，確實在渭水之源的高城嶺與鳥鼠山之間，但乞伏鮮卑又有火葬、天葬之俗，雖崇漢禮也講孝道，但對身後之事並不會看得太重，這不過是借口而已，反正就是想要隴西。


  漢時的隴西郡包括臨洮、湟南、狄道之地，東以襄武為界，下轄十三縣，但現今是以洮水之東的高城嶺、鳥鼠山為界，東為胡夏，西為西秦，他們真要到陵地祭祖，並不妨礙什麽，就是個喙頭。


  年初時雙方密盟，乞伏軻殊羅並沒提起，現在看來多半是太子乞伏暮末起了忌憚之心，因為宋軍若北上收取秦隴，這對地域狹小的西秦來說，好就是倚仗，不好可就有亡國的危險，他們若擁有了隴西，南麵就有了屏障，北麵以祖厲川分隔，安全係數的確會大大提高，這就不奇怪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個王國體製不全，內部矛盾重重，兵不過七萬，占有再多險地也是鏡花水月，即是許給你又有何妨，但也不能讓你這麽容易得到，得有條件才行。


  更何況，若讓隴西夏軍撤歸天水，這不是給陸萬斛、李德元製造攻城難度嗎？得好好運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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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涇陽西北的彈箏峽向南，有六盤山與隴山山脈相連，東西相通的有三處山口、關城，依次有隴城東北與街亭山口之間的安戎關，清水河穀之東的大震關，天水之東渭水北岸小隴山之間的安夷關。


  在有東路軍進擊陳倉的同時，西路前軍陸萬斛率部屯駐西縣，建立臨時倉庫積蓄軍需，估計李德元中軍次日能到，便率前軍沿漾水河穀北上，而賀安平、劉伐奴率八個旅近九千精兵先行，分南北二道而進，僅四日行軍一百八十裏，大小數戰連場。


  途中賀安平率一半兵力走北線，攻破上邽之南的柔凶塢，而劉伐奴走南線攻取了嶓塚山營寨，兩線匯聚於段穀之西予以夾擊，一舉攻兩千胡夏兵駐守的險寨。


  累計斬首三千餘級，繳獲糧草兵甲、馬匹驢騾無算，隨直取上邽之東九十裏的略陽郡治臨渭縣，以便打通安夷關，聯絡東路軍協調進擊。


  臨渭縣在渭水之北的清水河與渭水交匯口東岸，三國時魏軍大將張郃屢次在此築寨防備諸葛亮北伐，於渭河“v”字形彎道之南與段穀之東五十裏修築了一座董城，牆高三丈，周長八裏，可駐軍五千，以拱衛郡城。


  因秦州東南有麥積山東西橫亙數百裏，自西縣至段穀有一百四十裏的山路，前軍帶有部分攻城器械與輜重，大概這天就要到段穀，可前鋒不能等。


  因攻打仇池使得楊玄求援，這讓駐守州治上邽的赫連助興已有了防備，這天淩晨寅時三刻，賀安平與劉伐奴留下兩旅守寨，率六個旅經小半日行軍，逼近董城之南十五裏，正準備紮營，以待下午試探性攻城，不料董城守軍竟傾巢而出，大有趁前軍未至而一舉殲滅前鋒之意。


  自古行軍作戰，能野戰就盡量不要攻城，以避免更大傷亡，在賀安平來說簡直求之不得，當即倚山選取一處自南向北微微傾斜的緩坡地形排陣，靜待敵軍到來。


  可是很快賀安平就後悔了，三個都的斥侯騎隊頻繁出擊騷擾，反複偵察，敵軍出董城的遠不止五千，竟有近萬之數，騎兵就有三千之多，以五旅步卒很難扛得住。


  可此時若想再撤回山坡據高地而守也來不及了，敵軍步隊在後方列戰鬥隊形緩緩跟進，三千胡騎卻先一步迫近，即將發起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