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9章 總有刁民想害朕
劉義符本來準備在州學住上一兩天,監督觀察一下首次製科,可聽了裴愷之的建議,當日上午就興衝衝地返回了州城,在行宮東書房內召吉翰、郭叔融二人問對,不料他一提出來,兩人卻不是很讚同。
“建康南郊已建有明堂辟雍,祖宗神位皆安於太廟,荊州若另建,當如何奉迎神主?”吉翰不以為然,又道:“裴愷之如此提議是不在其位,故不知中府意圖,或許……有投石問路之意。”
“此言怎講?”劉義符一頭霧水,裴愷之明明是很認真地提出,並不像是在試探,而且其中利好的一麵也是顯而易見,於是他又問:“難道建辟雍關乎中府之大略?”
“何止是關乎?這是直接決定中府未來布局的大事啊,不然臣等豈能想不到此事?”
吉翰一臉嚴肅,這些禮製上的事,劉義符有些不太明白,郭叔融見了,笑著解釋道:“陛下!辟雍之製固然可精簡,卻不可輕易遷移,荊州若建,則都城就真正定下來了,辟雍落成之日,陛下須舉兵東向建康,迎奉神主牌位,不然太廟豈能空置?而不建則荊州仍是行在,無關大局,一切皆可從簡行事。”
劉義符訝然,若有所思道:“是因為孝道?”
“然……亦不盡然!當年先帝欲遷都洛陽,一是北方士人皆未秉政,洛陽未生祥瑞,亦未使人先建宮室;二則是孝穆皇帝神位及陵地皆在京口,其三不談不也罷。”郭叔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又道:“故此,陛下欲北伐隴西及關中,辟雍一事還是暫不考慮。”
雖然兩人說得很委婉,劉義符也總算是明白了,裴愷之的提議可能是荊襄籍官員普遍存在於心的想法,畢竟他們已逐漸出任中府要職,可荊州並不是永久定都的好地方,如果一整套的禮製建築落成於此,將來要遷都,荊襄係官員豈會同意。
就像先帝想遷都洛陽,連王仲德那樣的北方士族都極力反對,可想而知,都城不是一個簡單的事,裴愷之還沒進入權力核心,不知道中府接下來的打算,這也正常。
劉義符如果想要東征建康,早在義陽戰後就可趁勝東進了,但那要四五年才能掌控局麵,錯過了北伐的最好時機,而巡幸荊州則大不一樣,中府自建立以來,高效的執行力,絕不是被高門把持的建康朝庭可比的。
“這麽說來,辟雍就不建了?”
“或許……太社(祭土地神)和太稷(祭五穀神)可營建,以備郊祀、典軍、拜將之用!”吉翰一臉糾結,顯得內心有點矛盾。
郭叔融搖了搖頭,無語道:“要麽不建,要麽就宣揚開來,卻慢慢拖著,不然建了圜丘(天壇祭皇天)、方澤(地壇祭厚土,皆與社稷配套),你能不建明堂、太廟嗎?”
“咦?拖著是個好方法,取其利而避其弊,就這麽辦好了!國之大政,豈能讓人輕易看出端倪。”
吉翰雙手相合,撫掌大笑起來。郭叔融一怔,楞了楞,啞然失笑附和道:“正是!北魏更希望我們東征建康,使者送還毛使君正在南陽,我們也要順了他的意才是。”
“二位先生真是務實者啊,上巳快到了,要加緊準備禮儀事啊!”
劉義符想想也是好笑,若隻建社稷壇,隻需兩三個月就能完工,城南護城壕岸到江邊有十五裏,地麵足夠大,可這隻能在行宮正南,而拱極門南街這邊並沒有城門,東麵的紀南門那可不行,這下荊州城要加一個城門,由五門變六門了。
北魏威名赫赫的黑槊公、洛州刺史(治洛陽)、鎮遠將軍、新安侯於栗磾在等著接收糧食,而且贖人之糧貨,限期三月之前交付,互市的二十萬石按約定是八月之前完成。
中府是壓力山大,屆時盡量換牛羊驢騾,牛是可以當耕牛,其它可充作軍糧北伐隴西,所以在此之前,當然要極力掩蓋意圖,大張旗鼓建辟雍也就釋放出一個信號,隻是這樣一來,就不知建康朝庭什麽反應。
吉翰與郭叔融後,劉義符決定召見竇應期,了解下建康開年來的朝局動態,因竇應期回來後,杜令琛不太樂意再做軍情密諜一事,正好黃湛調任漢中太守,於是杜令琛接任奏曹,行禦史之責。
竇應期這家夥才能不俗,德行卻不咋地,既貪財又苛虐下屬,有酷吏的潛質,妥妥的鷹犬之輩,是不可能扶正的,因為賀安平快回來了。
讓陳裨遣內侍謁者去通傳後,劉怡拿著一封軍報和奏章來見,劉義符接過來一看,分別是沈叔狸和魏像的奏報。
益州的事情有點糟糕,自去年冬平定司馬飛龍、趙廣、唐頻的叛亂之後,魏像趁手中還有些戰後繳獲積蓄,開春便率兵兩萬出成都之西的晉原郡(四川崇州),翻越青城山與鶴鳴山之間的高嶺丘陵地,進討川西嘉良羌(也稱嘉梁羌)。
川西地勢較高,多山領穀地,早春青黃不接,羌人也沒防備,魏像初進軍十分順利,連戰連捷,擊破羌人七部,斬首近萬級,俘獲牛羊戰馬數萬之多,向西推進三四百裏。
這下魏像就對羌人有點不屑,頓生驕狂之心,結果就在邛崍山西南灌水河穀(岷江支流),被嘉梁羌大酋首昝獲率部眾伏擊大敗,魏像自己也身受重傷,敗還索頭溪(也稱魚子溪,亦為岷江支流,在青城山之西),連前期戰果和繳獲也丟了大半。
沈叔狸聞訊,隻好讓劉道產率兵往替回魏像繼續統兵作戰,索頭溪到成都兩百五十裏,路不好走要三四天,魏像因去年平叛擼草打兔子搜刮得太狠,民怨很深,到了半路夜宿溫江驛,早上出門時被當地民眾得知聚眾圍攻,三百親兵沒有防備,被一起暴打。
因蜀人好巫事,崇佛信奉天師道者甚眾,皆誣魏像為“社鬼”化身,據說這種鬼貪財愛糟蹋田地裏的五穀,於是逮住魏像給他貼符、潑黑狗血辟邪,以致魏像被暴揍了個半死,折騰得奄奄一息抬回成都,十分淒慘。
沈叔狸為安撫民心,隻好上奏彈劾魏像,雖名為彈劾,言辭卻多有回護之意,畢竟正月送來荊州的四十多萬緡財貨,可不一定全是戰利品,那至少被截留了一半,如果魏像被治罪,沈叔狸也有責任,還有去年好幾位郡守棄城而逃也沒被深究。
總有刁民想害朕啊!幸好魏像是降將,若換作是垣護之這樣的心腹將領,劉義符可就顏麵無存,他看完奏報滿頭黑線,看向劉怡隨口問道:“問過二位司馬了嗎?若調回魏像,以誰赴任?”
“因魏像將軍是以益州都督兼領中府禁軍作戰,是以須任命兩人,二位司馬提名了王景度、竇應明、劉談之、郭卓四人,供陛下斟酌。”
除了郭卓,其餘三人最近迎回正摩拳擦掌以待大用,但劉義符另有想法,龐法起出使有功將調入中府,襄陽太守出缺,而管義之義陽戰後歸降,隨陸萬斛南征湘州立有戰功,本來級別也不低,不如調去蜀中大後方,與建康那邊少些牽連,以免反複。
“以管義之遷益州都督,擔任討羌主將,以劉談之遷為襄陽太守,可讓郭長史代為擬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