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一夢萬年
人影？
不對！
自己剛剛進入大殿的時候，明明確認過龍椅上空無一人，為何顯現在會突然有人影出現？
此人是誰？他又是何時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龍椅上的？
張野看著那道身影，瞬間感到頭皮發麻，一股涼意也是從腳底板直衝到了天靈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怕，還是其它原因，他總感覺那道人影正在注視著自己。
“這難道是南妖帝尊？不對，我在他的身上沒有感受到半分帝尊的尊貴之氣，反而是覺得他體內充斥著龐大的怨氣！”
“莫非這是南妖帝尊的鬼魂，跟外麵那些老鬼一樣，因心存怨念，所以萬年不死？”
種種猜測，一一在張野心中浮現。
然而很快，他便是不敢再多想。
因為高坐在龍椅之上的那道身影，忽然站了起來，氣勢可吞山河，一睜眼，便可令乾坤失色。
被這道目光注視，張野縱使多長出八百個膽子，也是心驚膽顫，慌忙轉身想要遠遁而走。隻是他很快發現，自己的退路當真是已經斷絕，宮門重重關閉，不管他如何使勁，那兩扇木門都是紋絲未動。
再然後，他便是昏厥倒地······
張野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那一年杏花微雨，他化身成為一個豐神如玉的少年郎，站在河畔，身側則是有一個紅衣少女在為自己打傘。
紅衣少女臉上滿是濕痕，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水：“你真的要走嗎？難道我在你的心中，當真比不上那天下第一的虛名？”
她聲聲淒婉，傷心欲絕。
少年看向她的目光中分明閃過一絲不忍，卻還是態度強硬的說道：“這天下第一的虛名對我而言，當然沒有你重要。可我若沒有成為天下第一，又該如何娶你？”
“我們可以私奔，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少女哭得愈發傷心說，“隻要你不走，我們總能想到辦法。”
“柔兒，別傻了，你爹乃是當今神皇，隻要他願意，不論我們走到什麽地方，他都能找到我們的。”少年伸出手，幫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到那個時候，我們之間更無可能。”
“這是你爹給我的唯一一個機會，隻要我能在這次萬域盛會中奪魁，他便會準許你我二人在一起。”
“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娶你的。”
感受到少年言語中的堅定，少女卻仍是不住的搖頭說：“萬域盛會聚集天下所有天驕，此行凶險難測，萬一你遭遇威脅該怎麽辦？”
“此行縱然凶險，我卻依舊不會退縮，因為我已無路可退！”少年回首看著前方的霧靄青山，眉宇間竟是初現崢嶸，“你放心，快則三年，慢則五年，我定會回來娶你為妻。”
“我葉靈修在此向蒼天立誓，今生今世，我定要娶蘇柔為妻！”
說罷，少年便是義無反顧的踏入了那蒼茫天地間。
唯有那一襲紅衣，還打著紙扇，駐足在杏花微雨中。
此後三年間，少年征戰四方，挑戰萬域天驕。
經曆過死裏逃生，也經曆過質疑恥笑，但他最終憑借天賦與努力，用手中長槍在萬域盛會中拚殺出了一條通向絕顛的道路。
三年，少年打敗所有萬域天驕，成功奪魁。
功成名就之際，他卻孤身返回故鄉，希望能夠履行當年離別前立下的誓言。
隻可惜三年悠悠，神朝光景早已不複當年。
當少年趕回神朝向神皇提親之時，神皇卻告知少年，蘇柔早已在三年前被他許配給他人，並且希望少年莫要糾纏。少年心灰意冷，重新回到了當年立誓之地。
然而他卻在立誓之地，發現了一座舊墳。
舊墳坐落在杏花林中，微雨紛紛，一如當年。
直到這時，少年方才知道蘇柔根本沒有嫁人，她隻是在三年前逝去。
蘇柔剛烈忠貞，一心隻喜歡那個立誓要回來娶她的少年。而麵對自己父親的逼婚，她依舊橫眉冷笑，在成親夜當天，便是服毒自殺。
臨死前，蘇柔隻有一句遺言：“柔生是葉家婦，死當是葉家鬼，將柔葬在杏花林，柔會在那裏等著他回來。”
當少年得知蘇柔臨終遺言，心中悲慟，戾氣瞬間蒙蔽他的心智。
少年於神朝內大開殺戒，槍挑神朝十八位高手，最終卻敗在了神皇手中。在遠走之際，少年立誓今生要覆滅神朝，讓整座神朝皆為蘇柔陪葬。
這是少年此生立下的第二個誓言，十年後，少年便是成長為帝境強者。
他也履行了他的誓言，一槍便是挑翻了整座神朝，至於那高高在上的神皇，則是被他一槍穿心釘在了那九龍壁之上。大仇已報，葉靈修於南域創建新朝，帝後名為蘇柔。
葉靈修一生行事霸道，無所顧忌，最終登臨絕顛，世人皆稱其為南妖天帝。
世人皆對南妖天帝心生崇敬，他們卻不知，就算已經成為天下第一的南妖天帝，亦是有在深夜落淚之時。
每年杏花微雨時，南妖天帝便是撐著一把雨傘站在一座孤墳前。
這一站，便仿佛是一輩子······
空蕩大殿中，不知從哪吹來一陣微風。
長明燈的燈火搖曳間，仿佛映照出一片開得燦爛的杏花林。
張野立身站在大殿中，雙眼緊閉，卻有兩行淚水不自覺的順著臉頰往下落。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從他的口中忽然發出了一聲歎息。
這歎息聲好似跨越萬古，內藏萬千愁苦。
“葉靈修，南妖天帝，行事一生無所顧忌，世人皆稱其為天下第一，卻不知道這個天下第一的名號，來得如此沉重。”張野緩緩睜開眼，目光複雜，“這南妖天帝，到頭來，也隻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想到這裏，他轉頭看向龍椅。
隻可惜一場大夢過後，原本坐在龍椅上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在洞悉了萬年前一樁往事，張野早已知曉，之前出現在龍椅上的身影，正是當年的南妖天帝。隻不過那隻是一道苟存至今的殘念，不複當年天帝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