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滑天下之大稽
絕壁山。
幾隻雄鷹在天空中盤旋,發出嘶鳴。雲層浮動,遮住了晨光。
薄嘉懿走出草廬,站在峭壁凸出的一塊平地之上,俯視著萬丈崖底,荀瓔站在他的身後,低聲說:“皇上,是該出山的時候了吧?”
薄嘉懿伸個懶腰,懶洋洋地說:“在山中待久了,喜愛這山野間的靜謐,以天為蓋地為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朝野間的爾虞我詐、兄弟相殘。”
“可是皇上的眼睛不是這樣說的。”荀瓔撫著長髯,微微一笑:“皇上的眼中盡是雄才大略、壯誌雄心。”
“好吧,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薄嘉懿笑笑:“不過若朕老了,定然帶皇後尋一處郊外炊煙,遠離朝堂中的紛擾,過這世外仙源般的生活。”
恰在這時,一隻灰鷂如閃電般俯衝而下,落在薄嘉懿的胳膊上。
薄嘉懿立刻解開它腳腕上的竹簽子筒,快速瀏覽其上的信息。隨後,他立刻抬頭,鬥誌昂揚地對荀瓔說:“荀瓔,你我即刻出山,朝中的局已經布好了!”
驪山皇陵中的衣冠塚已建造完成,就等新君登基,主持奠念儀式,將黃金鎧甲安葬進入陵墓。
朝堂中,黨爭已經到達了白熱化的階段。兩方勢力對峙朝堂,勢如水火。
長孫氏推舉出了薄氏的遠房支脈襄陽侯薄嘉清。襄陽侯遠居邊境,幾乎從未涉足過京都,長孫氏的目的可見一斑,就是要推薦一位傀儡皇帝,實際掌權者是容太後。
嘉靖王手握虎身龍頭令,自然成為了稱帝的最佳人選。況且清太後一族在朝中本就勢力雄厚、根基頗深。嘉靖王在朝中又頗有威信,奪帝的勝利指數很大。
大明長公主作為皇族最年長、最具威信的成員,暫時主持朝局。她聰明睿智,自然明白這場奪帝之爭對魏朝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雖然不斷有人在她耳邊進言,她卻遲遲沒有透出皇室最具說服力的一票。
這一日,朝戰之爭又開始了,朝臣們都卯足了勁兒,明白今日一過,魏朝就要變天了。
大明長公主以垂垂老矣之身在朝堂上主持,兩方勢力在下唇槍舌劍,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場唇舌之戰從天明持續到了天之將暮。
襄陽侯與嘉靖王皆立於朝堂下,任憑對方人馬舌燦蓮花,卻一言不發。
眼看群臣僵持不下,大明長公主靈機一動,忽然開口說:“你們說得我這老婆子都頭昏腦漲了。不如這樣吧,把皇後請上來,傳國玉璽不是在她手上嗎?任憑你們說破天,她不願意把傳國玉璽交出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明長公主最是聰明絕頂了。她明白若是決定了誰為帝王,此後一世長安、百姓安居定然無事,若是此後民不聊生、連年征戰,她反倒成了千古罪人。
因此,她將這個燙手山芋拋到了阮芷菡手中。
眾臣紛紛讚同,立刻遣人去請阮芷菡。
許久之後,阮芷菡才在眾人殷殷期待的目光中姍姍來遲。隻見她一身素白,滿頭烏發僅用一條白練綰住,素顏上脂粉未施,素白,卻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美。
眾臣都震撼於她出眾的美貌,然而,更令人驚訝地是,在她的懷中抱著剛剛一周歲的長皇子。
長皇子似乎從未見過這麽多人,一雙黑葡萄似的小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好奇的不亦樂乎。
大明長公主看到她抱著長皇子,心中頓時明白了她的用意。
容太後心急,不及阮芷菡彎腰行禮,就嗬斥出聲:“皇後,你抱長皇子來朝堂上幹什麽?他那麽小,若是受到驚嚇該如何是好?”
阮芷菡不卑不亢,抬頭望向容太後,冷聲說:“臣妾聽說,長公主殿下將臣妾召來,就是為了商議一下選新帝之事。”一邊說,她一邊從袖中取出裝著傳國玉璽的匣子,冷靜地說:“這裏麵裝得就是傳國玉璽。”
眾人立刻如餓狼般盯著她手中的匣子,狠不得撲上來奪去。
阮芷菡接著說:“皇上出征時,將傳國玉璽交給臣妾,囑咐臣妾要妥善保管,傳國玉璽至關重要,要用其做對百姓有益之事。說若出意外,臣妾必當以性命保全傳國玉璽的安全。”
“隻是沒料到,皇上竟是發生了意外。”她語調沉痛,帶來震撼人心的力量。
說著,她抬頭看向大明長公主,語氣恭敬:“承蒙長公主抬愛,願在立新君之事上聽臣妾幾句諫言。臣妾以為,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就是長皇子!”
她此話一出,滿座嘩然。按照曆代帝例,長皇子的確是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但是他如今方才一歲,黃口小兒,如何能堪當重任?不是要滑天下之大稽嗎?
“長公主殿下!娘娘此言不妥,不妥啊!”
“殿下,殿下!娘娘這番話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啊!難道要讓一個黃口小兒做一國之君嗎?”
……
反對的浪潮撲麵而來,若是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阮芷菡定然已死了好幾次。
清太後擅長偽裝,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這是造孽啊。這是要亡國啊!”
阮芷菡挺直脊背,繼續說:“長皇子是皇上的血脈,按照國之帝例,最有資格繼承皇位。”
“嘉靖王亦是皇室血脈!”她話一出口,立刻有大臣出口反駁。
“妖婦!妖婦!”大明長公主氣得渾身哆嗦,她雖的確想將這個燙手山芋扔到阮芷菡手中,但是卻沒想過要禍害魏朝。若是真讓一個黃口小兒登基當了皇帝,不出月餘,魏朝就會被邊境鄰國夷為平地。
“拉下去!立刻拉下去關起來!有此等妖婦在朝中作亂,晦氣晦氣!”大明長公主氣得口不擇言:“快,立刻將她關到燕雲水牢裏去!”
殿前侍衛們“踢踢踏踏……”的衝進來,扭住阮芷菡的胳膊,她懷中的長皇子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
容太後得意地眉飛色舞,猛然,她想起阮芷菡藏在袖中的匣子,立刻給旁邊的李長壽使了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