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報仇
未央宮。
瀾妃被貶成浣衣局女官的事傳到阮芷菡耳裏時，她正坐在蓮台前，烹一碗清香馥鬱的白蓮茶。
摘花、選料、製茶餅、選雪水、最後用文火慢煮，直到煨出蓮花中最清香滋潤的味道。
阿元坐在她的旁邊打瞌睡，如此多的工序繁雜又瑣碎，在她看來，不就是喝一口水的事嘛，幹嘛搞得如此複雜？簡直是沒事找事。
窗外植著一株臘梅，在一片冰天雪地裏悄然綻放，臘梅清幽，芳香的味道鑽過窗欞，飄入殿內，攏滿室馨香。
阿元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白蓮花的花瓣，說：“瀾妃那個壞蛋終於被收拾了！看她現在還怎麽囂張！做了那麽多壞事，真是罪有應得！”
這時，女子的啜泣聲從門外傳來，阮芷菡放下手中的茶勺，命阿元開了殿門。
門外，月瑤正跪在一片冰天雪地裏，看到坐在幾案前比仙子還要高潔的皇後，她立刻哭著哀求：“皇後娘娘，奴婢再也不敢與您作對了！求求您，放奴婢出宮吧！”
看來，瀾妃的事將她嚇到了。
阮芷菡的嘴角挑起一抹弧度輕淺的笑，她一邊動作輕柔地製茶，一邊對她說：“宮中錦衣玉食，你何必要棄了富貴去捱貧賤呢？”
“是奴婢福薄命淺。求娘娘開恩，求娘娘開恩。奴婢隻求出宮安度殘生，別無他求。”月瑤臉色慘白，瞳孔大睜，顯然是嚇得夠嗆。
茶烹好了，阮芷菡用搪瓷小碗乘了，端一杯放在月瑤的麵前，淡淡地說：“嚐嚐好不好喝！”
清黃的茶水，一朵白蓮花的暗影倒影在水麵上，清香四溢。
然而，月瑤卻死死地盯著那杯茶，身體僵硬，紋絲不動。
宮中時時刻刻暗藏殺機，皇後既然可以用一手帶大的長皇子做誘餌來陷害瀾妃，絕對不會放過間接害死她腹中胎兒的她。
皇後定然是想毒死自己！
這個認知從月瑤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立刻抬頭，瞳孔渙散，散發出驚恐與絕望，她拚命地搖頭，大聲說：“娘娘，娘娘，求娘娘放過奴婢！奴婢不想死！”
“本宮為什麽要害死你？”阮芷菡冷笑一聲：“不過是本宮親手烹得一杯茶，月瑤，你有些草木皆兵了！”
月瑤磕頭如搗蔥，額頭上滲出的血染紅了覆蓋著殘雪的地麵，她渾身顫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能不停求饒：“求娘娘放過奴婢！求娘娘放過奴婢！”
阿元看到，從阮芷菡的眼神中猛然掠過一抹深沉的殺機，那淩厲的眼神令她都忍不住頸後一涼。
許久，她才慢悠悠地說：“這茶裏沒毒，要殺你，現在還不是時候。本宮還事要你去辦。”
聞言，月瑤顫顫巍巍地抬頭，一張俊俏的臉因害怕而扭曲變形，許久，她像是想通了，端起茶碗，幾滴熱淚滾落到茶碗裏，仰頭，將碗中茶一飲而盡。
“哐當……”一聲，茶碗跌碎在地麵上，碎成無數的碎片，月瑤掐著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息，倉皇地瞪大眼睛。
阮芷菡淡淡地看著她：“以後，你就跟在本宮身邊。”
月瑤連滾帶爬地跪在她腳下，連連磕頭：“奴婢謝娘娘恩典！此後，奴婢一定為娘娘當牛做馬，孝犬馬之勞。”
傍晚時，窗外又飄起了零星的雪花。
阿元與青藤一邊擺飯一邊嘟噥：“今年的雪怎麽這麽多啊！一下雪就天陰路滑的。”
青藤笑著說：“姐姐這話就多餘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事誰都管不了。”
聞言，阿元嬉鬧著要去擰青藤的嘴，笑說：“偏就你伶牙俐齒的！”
青藤笑著躲藏。
不一會兒，李林武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皇上到！”
須臾功夫兒，李林武幫薄嘉懿掀動簾子，李林武收了手上的竹傘，抖了抖傘蓋上的雪。
阮芷菡坐在餐桌前，看他走上前來，用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笑說：“阿芷，我看你今日的精神好了很多。”
阮芷菡撇過臉去，一言不發，端起碗開始吃晚膳。
李林武等人頗有眼力價地退出門去，殿內隻剩下兩人。薄嘉懿伸手，幫她乘了一碗老參雞湯，笑說：“這是我特地讓禦廚給你燉的，聽說極是滋補。”
阮芷菡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開口：“如果我問你，你放我走吧，你會答應嗎？”
聞言，薄嘉懿立刻沉下臉來，語氣也低沉了許多：“阿芷，孩子沒了，是個意外。還會有的，你不要與我置氣，我既選你做了皇後，就是把你當做生命裏最重要的人。你若走了，我該如何活？”
“你慣常會說這樣的甜言蜜語。”阮芷菡冷靜地說，眼神裏不見一絲感情，冷冰冰地沒有一絲溫度：“以前，我一次次的原諒你，諒解你，認為你是皇帝，你有許多逼不得已，可是，你卻一次次讓我失望。”
“阿芷……”她冷靜的態度讓他心慌意亂，覺得她站在麵前，卻隔得好遙遠。
“我為了保護自己腹中的孩子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這些，全都沒有和你說過。”她冷靜地陳述著，想對一個陌生人講話。
若是對一個人絕望到極點，便也沒有了任何的情感。
“可是，你卻親手毀了他！”說到“毀”這個字，阮芷菡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仿佛再次感痛身受孩子從自己腹中剝離的痛苦。
“是我對不起你！阿芷，這種事以後不會再有了！”他試著去握她的手，卻被她無情地推開了。
阮芷菡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薄嘉懿，以後，我不再愛你了。從你殺死我孩子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愛你了。”
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如刀子般紮到他的心上，鮮血淋漓。
“所以，以後，你我什麽關係都沒有了。這後宮中，你可以任意寵愛任何一個女人，我若是想走，你也絕不能攔我。”
“不準！我不準你走！”薄嘉懿霸道地扼住她的手腕：“朕不允許你離開朕的身邊。”
“晚了。”阮芷菡冷聲說：“我若真想走，你困不住的。不過，現在，我還不會走，我要給自己冤死的孩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