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去日苦多

  西翠宮。


  夜撲流螢,七月流火。清太後敞衣躺在沉水香鑄成的玉床上,她手中拿著一把繡著花開富貴的團扇,閉著眼睛緩緩搖動。


  不一會兒,殿外腳聲輕緩,有宮人細碎的聲音傳來,清太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語素的聲音由殿外傳來:“太後,未央宮那邊有消息了。”


  “哦?”聞言,清太後慵懶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眼神中露出幾絲精光:“什麽消息?”


  一陣窸窸窣窣之後,女子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啟稟太後,容太後派瀾妃娘娘給皇後送了許多名貴的藥材,奴婢謹遵您的吩咐,仔仔細細地列出了單子。”


  “拿進來!”清太後一聲冷哼,語素掀簾進來,將一張燕子箋遞到了清太後的手中。


  清太後接過來,全神貫注地瀏覽,目光在“白薇”兩個字上打轉,她冷笑了一聲:“這老虔婆還挺大方,竟然舍得把白薇送出去。”


  “白薇?”語素蹙眉:“就是一百年才會出產一顆的白薇嗎?”


  清太後點點頭:“沒錯!”她垂頭,尖長的指甲從紅檀木桌麵上一滑而過,麵上帶笑,笑容卻不達眼底:“這白薇用對了是補氣養血的良藥,用不對可就是殺人於無形的毒藥了!”


  “原來如此!”語素忍不住低語:“容太後的手段真是狠毒!”


  “吩咐她,讓她在未央宮正殿的大桃樹下正南方向埋一把染了雞血的桃木劍,這事一定要做的隱秘,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是!”語素說完,低著頭匆忙退了出去。


  隔著紗簾,清太後看到語素與一個纖細窈窕的女子垂頭說話,那女子頻頻點頭,隨後拉下風帽,四顧無人,匆匆忙忙逃了出去。


  不久,未央宮中就傳出了皇後身患沉珂的消息。皇上心急如焚,一聲大吼,將太醫院所有的禦醫都叫到未央宮,挨個幫皇後看病,然而,禦醫們均是一籌莫展。


  薄嘉懿氣得揚言要殺人,太醫院人人自危,一聽到“未央宮”三個字就渾身發抖。


  清太後聞言,掩不住眼間眉梢的歡喜,恰好嘉靖王妃昭雪來看望阮芷菡,順道又來給清太後請安。


  清太後從昭雪的口中旁敲側擊,聽到阮芷菡簡直已是病入膏肓的狀態了。她麵上裝得憂慮,歎息:“皇後這身子真令人憂心,自從懷上龍子後就一日不似一日!”


  昭雪的眼中是真心實意的難過:“母後所言極是,之前皇後的身體可壯實的很!”


  聽她說“壯實”二字,清太後忍不住掩著帕子笑出聲來,眸中帶著盈盈笑意:“都快當娘的人了,怎麽說話還這麽口無遮攔?”


  昭雪不好意思地絞著手指:“讓母後笑話了!”


  之後,兩人又說了些家常,清太後問了問嘉靖王的近況,直到日落西山,昭雪陪清太後用過晚膳才告辭離去。


  昭雪一走,清太後就派語素去慈心宮那邊打探消息。語素回來後,果然帶來了容太後派人出宮去尋找茅山桃木的消息。


  昭雪離了西翠宮,偷偷回到未央宮。


  傳說中身患沉珂的皇後娘娘正神采奕奕地坐在正殿上逗鸚鵡,看見昭雪進來,笑說:“間諜大人回來了!”


  聞言,昭雪氣得上來擰她的胳膊,兩人打成一片,在美人榻上笑鬧了一會兒。昭雪憐惜阮芷菡有身孕,不敢再鬧,假裝沉下臉來讓阿元去倒茶,阮芷菡便連忙問她西翠宮那邊的消息。


  昭雪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嬌嗔:“你就是個人精兒,什麽事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清太後果然打聽我的身體狀況了嗎?”


  “不僅打聽了,還問得仔仔細細,簡直是事無巨細了!”昭雪吃著軟香滑糯的海棠糕,下巴沾了許多碎屑。


  “看來東宮太後那邊還沒來得及動手,西宮太後這邊就按捺不住了!” 阮芷菡若有所思。


  昭雪看向她平坦的小腹,神情中充滿羨慕:“懷上小娃娃到底是什麽感覺?”


  阮芷菡瞪了她一眼:“你自己生一個不就知道了!”


  聞言,昭雪的眼神不由黯淡了下去,口中香甜的糕點頓時也失去了味道。她懶懶地將手中的糕點放回盤子裏,低聲說:“誰知道會是什麽時候?”


  阮芷菡自覺失言,一時間,能言善辯的她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恰在這時,阿元端著盤子進來,笑道:“皇上回來了!”


  這邊阿元聲音剛落,那邊薄嘉懿沉穩的腳步聲就響了起來。他身上還穿著金色的鎧甲,帶來一室寒氣。


  昭雪立刻識趣地站起來:“我走啦!就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啦!”


  阮芷菡卻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走,昭雪在薄嘉懿恐嚇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阿元等人識趣地退下,體貼地幫兩人關好殿門。


  薄嘉懿脫下鎧甲,身上隻穿著白綢中衣,上前就想抱她。阮芷菡卻一閃身,柳眉雙豎,伸出胳膊指向殿外:“你走!”


  薄嘉懿挑挑劍眉:“普天之下,恐怕也隻有你敢用這樣的語氣對朕說話了吧?簡直新鮮又有趣!”


  他這一臉嚴肅卻俏皮的語言逗得她忍俊不禁。


  薄嘉懿抓住機會,猿臂伸出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裏,俯身,在她耳邊呢喃著愛語:“阿芷,請你相信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那瀾妃肚子裏的孩子又該如何解釋?” 阮芷菡語調尖銳:“都這般時候了,你還把我當猴子耍嗎?”


  聞言,薄嘉懿皺眉:“那天晚上我回未央宮找你,喝了幾杯酒,不知為什麽就醉了。”他一邊說一邊仔細回憶:“可是依著我的酒量,那點酒是根本醉不了我的,這說明事先有人在酒裏動了手腳。”


  阮芷菡不想聽他這樣狡辯,她直接從他懷中掙紮而出,冷了麵:“我再也不想聽你狡辯,若是直接承認自己的錯誤,興許我還可以原諒你。然而你既做了錯事,卻還不停地找借口推卸責任,簡直令人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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