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暗藏的冷箭
“七裏光性寒，是清熱解毒，治療泄瀉痢疾的良藥。七裏光是這藥方裏最重要的一味藥，缺了這味藥這方子起不了多大的用處。”阮芷菡麵目嚴肅。
星兒雖然不懂她話中一堆“性寒、清熱解毒”等專業名詞的意思，不過他卻聽懂了“缺了這味藥這方子起不了多大用處”這句話。小孩子擔心娘親，“哇……”一聲哭出聲來。
“大小姐，你看這……”李封也有些束手無策。
“你先去院中拔些芨芨草熬煮成湯幫李大娘敷上。”她當即立斷：“芨芨草雖然不及七裏光的強烈藥效，但是也可以清熱解毒，隻能試試看了！”
芨芨草是鄉下路邊最常見的一種雜草，很是常見。不過眾人倒是沒想到隨處可見的芨芨草也可以治病。
鄰家婦人與星兒急忙跑出去拔芨芨草。
阮芷菡坐在房間裏看護著昏迷的李大娘。
李封探過頭去，看李大娘雙唇暗紅，幹裂蛻皮。她睡得極不安穩，口中不停地喃喃著：“不要抓我走！不要抓我走！”
阮芷菡伸出手探了探李大娘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她手掌迅速一縮。
“快去從院子裏的井水裏提一桶冰冷的井水！”
“是，大小姐！”李封急忙抓著水桶跑到院子裏汲水去了。
不一會兒，李封提了滿滿一桶冰涼的井水，阮芷菡把他支出去，用井水將棉布浸濕，仔細地幫李大娘擦身體。
“啊！是小鬼！是小鬼！”躺在破草席上的李大娘身體猛然前傾，她的雙臂在半空中胡亂揮舞，整張臉猙獰扭曲：“閻王爺，不要帶我走！”
“李大娘！”阮芷菡連忙用手去按她，防止她不要亂抓亂叫。
然而，養在深閨的阮芷菡哪是常年做農活李大娘的對手，她阻止李大娘不成，竟是被她一把掐住脖子。李大娘的指甲許久不曾修剪，刺入了阮芷菡的脖頸。
火辣辣的疼在脖頸處蔓延，阮芷菡不停地掙紮，李大娘卻嵌地越緊越深。
站在門外的李封聽到屋子裏的打鬥聲，推門一看，連忙狠狠將李大娘推開。
李大娘倒在草席上，整個人迅速抽搐了幾下，口中吐出幾口白沫，隨後竟是瞪著眼睛不動了。
阮芷菡伸出手指探探李大娘的鼻息，隨後，她的手指猛然垂落下來。
李封啞然看著她，喏喏地問：“大小姐……”
“她死了！”阮芷菡斂下眼簾，聲音悲痛。
“娘，娘……”剛剛挖了芨芨草進門的星兒恰好聽到了阮芷菡的聲音，他衝進來，芨芨草落了一地。星兒撲到李大娘的身上，悲痛欲絕地哭了起來：“娘，娘，你睜開眼睛看看星兒啊！你死了，讓星兒怎麽辦啊？”
孩子的哭聲中，既有對娘親逝去的悲慟，更深的，是對未來的無望與迷惘。
阮芷菡與李封默默地站了起來。
這是第一個在阮芷菡手中死去的傷患，她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天人永隔的絕望與無奈。
鄰家婦人站在門口抹淚，手中的籮筐中放著許多翠綠的芨芨草。
“你派人將李大娘埋了吧！”阮芷菡對李封說，隨後她又看了看骨瘦如柴的星兒：“料理完喪事，將星兒帶回妙春堂，讓葛筠夫婦先帶著他！”
“是，大小姐。”李封恭恭敬敬地垂首答應。
當天，返回平西王府的路上，阮芷菡情緒低落地坐在轎子裏。
星兒失去娘親後悲傷欲絕的臉孔一直在她的腦海中重演，就仿佛那日她聽到阮老爹已經葬身火海的消息時絕望而哀傷，忍不住想睡去，仿佛睡過去了，沒有知覺了，假裝一切都是夢境。
可是，現實總是殘酷的，多美的夢境也終有破碎的一天。還是得醒來麵對殘酷的現實，她的親人全部死了，她的父親，她的胞弟！
一想到這裏，淚珠就從她的眼眶中溢出來，染紅了眼眶。內心被複仇的欲望澎湃著，可惜，她的憤怒根本無處發泄，她連自己的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尖銳的指甲嵌入手心，穿破手掌，落下幾點刺目的鮮血。
“大膽，竟敢衝撞公主的鳳攆！還不趕快下轎給公主賠罪！”刺耳的聲調打斷了阮芷菡的思緒，她撩開轎簾，看到對麵浩蕩奢華的鳳攆儀仗。
對麵的鳳攆紫色珠簾從轎頂一瀉而下，耀眼的紅色紋路布滿整個轎身，淡黃色的簾布隨風擺動，白玉鍛造的轎柄閃耀著溫潤的光芒，整個轎身簾布上繡著鳳凰展翅欲飛圖案，富貴有餘，華貴至極。
鳳攆周圍站著眾多佩戴紫色錦綸頭巾的宮女，她們手執漂亮羽毛製作的儀仗，為鳳攆主人盡顯氣派排場。
這一看便是宮中哪位公主出遊的排場了，阮芷菡不想得罪宮裏的人，知道她們自私又難纏。她連忙讓轎夫停下來讓路。
沒想到，一隻纖纖素手撩開簾布，露出一張淺笑嫣然的臉，細眉長目，顧盼之間一番靈動的女子正是綺雯公主。
因阮芷菡揭穿繡心公主的詭計害她入獄，綺雯公主也嫉恨上了她，還曾經在宮宴上公然用匕首刺入她的胸口。
乍然一看對麵的是綺雯公主，阮芷菡的心中立刻升起警覺。
她連忙扶著丫鬟下轎，恭恭敬敬地給綺雯公主行禮。
綺雯公主身上穿著白綾孝服，顯然是國喪在身，因是帶著國喪，還不能嫁去東tu。
“起來吧！”她輕靈的眉眼似笑非笑，沒有往日的咄咄逼人，言辭間反倒有幾絲熱絡：“聽說你剛剛嫁給大哥做妾，也算是本宮的半個皇嫂了！”
說話間，綺雯公主在貼身宮女的攙扶下下轎，儀態婀娜地走上前，彎腰親自將阮芷菡扶了起來：“既是本宮的皇嫂便是本宮的長輩，本宮是小輩，可受不得嫂嫂這樣的大禮！”
綺雯公主熱絡的態度讓阮芷菡驚詫。
她素來多疑，若是綺雯公主一如往常對她咄咄而視，她反倒坦然，她如此溫柔可親，竟是讓她背後頻頻發冷。
忽如其來的溫柔，背後往往藏著可怕的冷箭。阮芷菡深知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