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六月雪
下午,阮芷菡讓若眉與秋霜上街買了菊花與香燭紙馬,嬌娘蒸好供品,幾人裝好了,向阮家墳地出發。
薄嘉懿派來的那幾個傻大個,簡直要與阮芷菡形影不離。看她帶著丫鬟上街要跟,看她拜親訪友要跟,就差她吃飯睡覺的時候也跟著了。
她幾次嗬斥無效,畢竟這些傻大個隻聽薄嘉懿的,她說的話根本不管用。
她在前邊帶著丫鬟挎著籃子,那幾個傻大個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
腰間寒光利刃仿佛在說:看誰不爽就砍誰!
阮家世代在鄉野生活,直到阮致遠一輩才遷往京都。因此阮家逝去的人多葬於家族公墓。
阮芷菡的爺爺、太爺爺、太太爺爺都葬在這裏。
幼時,嬌娘常帶著她來上墳,教育她這是敬祖宗。
到達公墓,阮芷菡親手在爺爺奶奶、太爺爺太奶奶的墳墓前擺好供品香燭,又燒了些紙馬紙錢,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頭,點了一柱香。
阮芷菡雖然並沒有見過爺爺奶奶,但是血脈相通,想到親人就躺在這個土堆裏,心中便有些悲切。
她給祖宗上完香,又走到不遠處一處墳地前。說來奇怪,這座墳雖然劃在阮家公墓裏,但是墓碑上卻沒寫清楚是哪一房哪個人,隱約隻能看清兩個字“親妣。”
親妣是逝去母親的意思。
阮芷菡一直認為不知這是誰的娘親孤零零地躺在這裏。
她一看到這座墳,就想到自己的娘親。她的娘親便如這座孤墳一樣,孤零零躺在鳳氏的孤墳中。
因為娘親被人誣陷與人私通而死,沒有權利葬入阮家公墓,被鳳氏人草草帶走埋入鳳氏孤墳。想到這裏,阮芷菡悲從中來,眼淚滾落。
以前,她每次祭拜的時候都要在這座孤墳前燒香供果品,也算是替那未盡孝的孩子盡孝。
她將供品擺好了,燒了紙錢。靜待香滅。
小丫頭秋霜的聲音響起:“小姐,你看,那墳頭上的是什麽花?”
阮芷菡順勢望去,看到光禿禿的墳頭上開著一簇一簇雪白的小花,在微風的吹拂下一點一點搖晃,如零星瘦雪。
單薄的白色小花,嬌黃的花蕊,纖細單薄。
“六月雪。”阮芷菡笑著說。
“真好看。”秋霜感歎著:“我們家鄉還有傳說,一個女人被人冤枉與人私通,她臨死時說若我是冤枉的,在我墳頭便要開滿白花!她死後,墳頭上果然開滿了白花,那日天氣晴朗,白花的周圍卻下了一片雪。”
“六月雪,這花代表冤屈,若是誰家的新墳上開了六月雪,便是死去的人有冤屈!”阮芷菡一邊說腦海中卻瞬間電光石火:“新墳上?”
這墳在此處多年,從未開過六月雪,死去的人是有什麽冤屈嗎?她不由細細去看,發現白色小花的根部新土覆蓋,與周遭的黃色舊土形成鮮明的對比。
怎麽回事?被人挖墳了?阮芷菡心中驚詫,俯身去看,確定這座墳被人挖過,怕罪行發現,又用新土覆蓋上了。
她的心中一陣氣憤:真是缺德,究竟是誰做這挖墳的缺德事?
怪不得這墳上要開六月雪了,任誰死了多年又被挖墳能不氣憤冤屈的?
阮芷菡讓秋霜把這座墳附近打掃了一遍,祭拜完畢,回到阮家,又拿些銀錢給了裏長,讓他請和尚給那座孤墳誦經做法事。
午休過後,阮芷菡讓李封去找了一把鐵鍬和鎬頭。
“大小姐要下地幹農活嗎?”李封將鐵鍬與鎬頭拿過來:“要是重活讓小的們去幹就行了。”
“是要去挖寶。”阮芷菡笑眯眯的。
李封複不敢問了。
這一次返鄉,一來是祭拜先祖,二來阮芷菡想要把鳳朝歌留給她的嫁妝與財產挖出來。
當年,嬌娘從京都離開時,阮芷菡尚小。她身上帶了許多鳳朝歌留給阮芷菡的金銀與珠寶。其中許多鳳朝歌從侯府出嫁時帶來的嫁妝。
嬌娘與阮芷菡是羸弱女子,怕錢財外露惹來殺身之禍。嬌娘便將金銀與錢財埋在了院中的合歡樹下。
這次回來,阮芷菡想把樹下的金銀挖出來傍身。
薄嘉懿派來的幾個死人臉這時派上了用場,她讓他們守在門外,帶著嬌娘走進主屋。兩人來到合歡樹下,找到當年埋金銀時所做的標記,掄起鐵鍬一頓好挖。
掘地三尺,不久,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匣子露了出來。被埋多年,樹大根深,合歡樹粗壯的樹根將匣子包裹了起來,恰好形成一層天然的屏障。
阮芷菡用匕首將jing葉費力割開,將匣子抱了出來。
油紙已有些破損,露出匣子繁複逶迤的花紋,嬌娘看到那匣子便想起了含恨而死的鳳朝歌,淚水漣漣:“少夫人命好苦,年紀輕輕就含恨去了。”
阮芷菡對娘親的印象隻停留在一個模糊的影子,但是想到娘親在臨死前還對她放心不下,拚死為她留住了這麽多金銀財寶,心中又淒慘又難過。
她拂去匣子上的泥土,摸出身上的鑰匙,將匣子打開。
霎時,整整一匣子金元寶發出黃澄澄的光,照得人雙眼發光。揭開元寶,匣子下麵一層全是珍貴的玉器珠寶、珊瑚翡翠、珍珠瑪瑙。這些珠寶被打造成精巧的首飾,一看就有價無市。
“這些都是當年侯府給咱們少夫人的陪嫁。”嬌娘抹著眼淚:“想當年少夫人在侯府裏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小姐,您看看這簪子,這可是宮裏禦賜的寶貝啊!”
阮芷菡翻動著精致華美的珠釵玉環,目光卻忽然被一個光芒黯淡的金鎖吸引。她將金鎖撿了起來,拿在手中細細端詳。
“這是小姐滿月時,禦史大老爺送的周歲禮。”嬌娘說。
她口中的禦史大老爺就是阮芷菡的姥爺。她的姥爺曾經官至禦史大夫,掌管禮部,地位在朝中非常顯赫。
金鎖許久蒙塵,光芒黯淡,鏤刻的花紋粗糙,與官家送小娃娃的金鎖相比,顯得貴重不足。阮芷菡拿在手中掂了掂,感覺這金也不是足金,難道是赤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