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無解之題
“你的意思是泓兒陷害你？”老皇帝目光幽深，如殿內燭火，晦暗不明。
“父皇明鑒！”太子嘉懿長身立於殿中：“兒臣手中有充分的證據可以證明！”
“可是泓兒也拿出了你通敵賣國的證據！”老皇帝喟然一歎：“你們兩個，都是朕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朕該相信誰！”
“父皇！”
“父皇！”
太子嘉懿與嘉靖王不約而同地跪下，口中高喊：“兒臣對父皇一片赤膽忠心！”
“皇上！”清貴妃雙眸楚楚，淚又濕了眼眶：“不是臣妾偏袒泓兒……”
“赤膽忠心？好一個赤膽忠心！”老皇帝驀然長歎，他示意九皇子扶著他坐起來。
此刻，他風燭殘年，雖然皇袍加身，卻也難以掩去耄耋老態。
“朕在位五十載！經曆朝中風雲變幻！”他喟然長歎：“到頭來卻發現，權勢名利一場空！連朕最重視的親情被權勢腐蝕地也是滿目蒼夷！”
“父皇！”太子嘉懿的腦海中驀然湧上不祥的預感，他眼見老皇帝一直緊緊攥著九皇子的手，預感心驚。
嘉靖王同樣聰明絕頂，一眼便通透。
“你們的話，朕誰都不信！”老皇帝搖了搖頭，忽然，他從枕下拿出一個精致的玉匣，匣身鏤刻麒麟與饕餮，猛獸飛禽寓意祥瑞。
太子嘉懿與嘉靖王望見那個匣子，俱是內心一驚。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精致的玉匣。
“幸眉！”老皇帝雖喚著九皇子的名字，目光卻緊緊地盯在他兩人的身上。
“兒臣在，父皇！”九皇子音調清脆。
“這是魏朝國印，朕就把江山交給你了！”說完，老皇帝鄭重其事地把乘著魏朝國印的玉匣交到了九皇子的手上。
“父……皇……父皇……”九皇子激動地語無倫次，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臂顫抖地將玉匣接了過去。
此刻，乘在九皇子手中的是無盡的權勢與榮耀。
虞美人激動地在一旁喜極落淚，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而太子嘉懿與嘉靖王則愣在當場，他們汲汲營營數十年，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卻讓一個毛頭小子坐收漁翁之利！
“詔書已擬好，待朕殯天，即刻宣布立九皇子為帝！”老皇帝沉聲囑托，他的語調雖鏗鏘有力卻孱弱斷續，間隔氣管的嘈雜聲。
“兒臣一定不會辜負父皇的期望！”九皇子口齒清晰，雙目清亮，任誰被這麽大的餡餅砸了，都會激動的語無倫次，而九皇子依舊可以語言條理如此清晰，可見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兒臣定然會以父皇為楷模先鋒，兢兢業業，為魏朝的興衰奉獻終身！”
聞言，老皇帝欣慰地摸了摸九皇子的頭。
“皇上……”清貴妃好不容易才從自己兒子與皇位失之交臂的震驚中醒過來，她當即就要跪地為嘉靖王做最後一次垂死掙紮，沒想到嘉靖王卻先一步拉住了她的衣袖。
他麵目凝重，顯然是暗示清貴妃不要輕舉妄動。
持續了數十年的奪帝之爭悄然落下帷幕，太子嘉懿與嘉靖王誰都沒有笑到最後。他兩人的麵色均是如罩霜雪，交匯的瞬間，火星四射。
“你們都下去吧！朕累了，隻留虞美人在身邊服侍。”老皇甫疲憊地擺擺手，示意他們都退下。
“皇上……”清貴妃心有不甘，以往都是她留在皇上身邊侍疾，今晚，她還想抓住機會力挽狂瀾。
老皇帝何其聰明，又怎看不透她的心思，他擺擺手，嚴厲示意她出去。
清貴妃隻能含淚離開了。
眾人相繼離開後，老皇帝示意虞美人坐到他身邊來。
虞美人坐過去，伸手，手法嫻熟地幫老皇帝按摩額頭。
她的手指細長冰涼，帶來舒緩鎮靜的觸感。
“清梅，你不要怪朕自私。”老皇帝一邊享受虞美人溫柔的服侍，一邊喃喃。
“這是幸兒的福氣。”虞美人語氣溫柔。
“皇位之爭，何其凶險。懿兒與泓兒數十年前在朝中就明爭暗鬥，這些，朕都看在眼裏。懿兒絕情果斷，泓兒詭詐多疑，他們兩個都是能力出眾的人物，可惜，朕始終不願失去他們中任何一個。”
老皇帝的這一番考量，虞美人又是何嚐不知？她斂眉：“皇上寬厚仁慈，是殿下與嘉靖王的福氣。”
老皇帝明白，無論他們之中誰登上了皇位，另外一個人都得死！可惜，他是他們的父親，他不願看到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死去。
“嗬嗬……他們兩個的心都是比豺狼還要狠毒！”老皇帝冷笑了一聲：“就算是幸兒登基，他們之間的戰鬥也不會停止，反而會更加激烈與殘酷！這…也是朕對不起幸兒……幸兒的地方！”
老皇帝說完這句話，忽然喉中一痛，劇烈的咳嗽起來。
虞美人愣了愣，這才明白，九皇子看似坐收漁翁之利，可是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又無強大的母族作為後盾與擁護者，夾在勢力雄厚的兩王之間，必定凶險！
到時，太子嘉懿與嘉靖王在朝中爭鬥不休，很可能會自立為王，另起爐灶，那時，國中四分五裂，九皇子這個皇帝又怎能坐得安穩？
“皇上！”虞美人瞬間落淚如珠，她“普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說：“幸兒尚小，何德何能堪當重任！請皇上收回成命吧！”
虞美人是個沒有野心的人，比起尊榮的皇位，她更希望的是自己的兒子能一世安樂無憂。
老皇帝眼中瞳孔雖然漸漸渙散，卻依舊發出淩厲與邪妄的光，他冷笑了一聲，斷斷續續地說：“你…你怎知…幸兒不能穩固江山？朕…看準的人…必當…必當有過人…過人之處……”
“皇上，皇上……”虞美人卻一直在老皇帝的床腳下哭泣，她頻頻磕頭，直到頭破血流：“皇上，請皇上收回成名！收回成命啊！”
然而，她不明白的是，老皇帝之所以選擇九皇子做下一任皇位的繼承者，於她，也是有過考量。
皇帝的母親就應該如虞美人這般慈悲，而不是清貴妃那樣不擇手段的毒辣，否則，後宮不寧，帝王如何安心國事？
老皇帝臨死都沒想明白，他一生做出最難的抉擇，為什麽竟然是在選擇皇位繼承人的問題上。
而他也永遠不會知道，這道選擇題，他做得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