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很有紀念意義的名字
小規模的戰鬥竟然如此殘酷,李廣指揮禦林軍和南軍向刺客猛撲。卻忘記了留在街道上的六輛車駕。第一塊石頭落下之時,李廣立刻派人救援,卻被亡命的刺客阻斷,隻能眼睛睜看著又一塊大石自天而降。
剛剛攙扶著那人跳下馬車,第二塊石頭又落了下來。這一次的目標就是蘇任和那人:“陛下,你沒事吧?
蘇任大吼:“李將軍,陛下受傷了!“
李廣無能為力。蘇任很無奈,隻得自己背起傷員,鑽進了旁邊的店鋪裏。
荊棘伸出大拇指:“果然是真漢子,這種情況下還能救人,真不怕死?”
緩了幾口氣,蘇任沒好氣的掃視了眾人一眼:“都是沒有擔當的家夥,我去了也沒人幫我,都給老子滾,要是皇帝出了問題,這鬆林鎮就全完了,還愣著幹什麽,快去找醫官!”
南軍來了,見蘇任幾人正抓著一個受傷的青年人。隊率立刻警惕起來,紛紛將兵刃對準蘇任:“爾等何人?拿下!”
霍金和黃十三也不是吃素的,立刻都亮出兵器,守在蘇任兩側。隻有荊棘站在遠處笑嗬嗬的看著眼前的局勢。蘇任沒有理會南軍兵卒,刺啦一聲撕開那年輕人的褲子,露出血肉模糊的一條腿,左看看,右看看,又伸手摸摸裏麵的骨頭。
“幸好,隻是破了皮肉,沒有傷及骨頭!”說完,便四下尋找,從一張條凳上拆下兩節木板,又抓起一壺酒倒在傷口處。
“啊!”撕心裂肺的一聲吼叫,在這小小的酒肆中聽的讓人心裏發毛。血水混合著酒水流了一地,將傷口露了出來。小腿的中間部分,皮肉成了絮狀,就那麽掉啦在地麵上。一旁的人都愣愣的看著,蘇任將牙一咬,抽出寶劍,將那些碎肉割掉。扭頭問那些南軍:“可有刀傷藥?”
沒人說話,蘇任眼光冰冷,又問了一句:“誰有刀傷藥,拿出來!”
有個軍卒戰戰兢兢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一股生石灰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這就是大漢軍隊中使用的刀傷藥。生石灰性熱,遇水能散發大量的熱量。與其說是止血,倒不如說是用生石灰的熱量將血管燒凝結。雖然能止血,後遺症卻也不少,血管不通,直接的後果就是癱瘓。蘇任有些無奈,沒有知識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忘了一眼那些東西,蘇任搖搖頭,將店主叫來:“去,把你家供桌上的香爐拿過來!”
香灰也是能止血的。一般來說製香用的都是木材,用了什麽木材沒人知道,裏麵或許有幾種藥材。在災荒之年,沒飯吃的人用香灰充饑,起的名字叫觀音土。
一大把香灰摁上去,立刻被血水衝開。索性將正爐的香灰全都倒在傷口上,從身上扯下一塊布條,將香灰緊緊的包裹在裏麵。又將兩塊木板固定,在外麵再裹一層。看了看受傷的地方,雖然還有滲出的鮮血,卻沒有再往下滴。
“呼……”長出一口氣,翻身坐倒:“能不能好就看你的造化了!”
做這一切的時候,那年輕人始終清醒著,盡管有大喊有痛苦,可他咬著牙一直堅持。等一切弄完,對著蘇任拱拱手:“救命之恩不言謝,若他日公子去長安,在下一定登門拜謝!”
“這是你說的!我叫蘇任,就住在城東南東新街!”
年輕人一愣,點頭道:“好,在下一定去!”
年輕人掙紮著想要站起來,蘇任卻製止了道:“別站起來,讓他們抬著你走吧!趕緊找個好醫官,重新處理下傷口,暫時雖然止住了血,還是需要救治!”
“多謝!”年輕人再次拱手。
霍金望著那幾個還在發愣的南軍,叫道:“還看什麽?還不趕緊把陛下抬走?”
幾名南軍愣了愣,望著地上的年輕人,一時沒動。蘇任立刻就明白過來了,這年輕人應該不是劉徹,以劉徹的精明不可能不會想到會有人針對自己,若還坐在車中那就太笨了,說不定這時候劉徹已經到了平陽侯府。
“敢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蘇任扯住年輕人的衣服。
年輕人想了想:“在下李當戶,之所以沒有表明身份,還請公子見諒!”
“李當戶?好名字!舍生取義,乃是忠臣之道,在下佩服!”
“不敢!”李當戶連忙還禮。
街道上的戰鬥接近尾聲,大多數刺客已經被殺或者被擒,隻有幾人還在負隅頑抗。李廣大步流星衝進這家酒肆,手裏的寶劍還在外下滴血,鎧甲上也有血漬。絡腮胡子的大臉上全是焦急,走進門便大聲吼道:“人呢?人在那?”
南軍軍卒連忙讓開一條路。李當戶又掙紮了兩下:“父親,孩兒無事,不必掛懷!”
望著李當戶的腿,李廣點點頭:“來呀,將吾兒抬下去,立刻找人醫治!”
李當戶道:“父親,這位便是救了孩兒一命的蘇任公子,多虧了他,孩兒才能保住一命!”
李廣上下打量蘇任,看了好半天:“你就是蘇任?蜀郡商賈蘇任?”
蘇任點點頭。李廣也跟著點點頭:“果然有幾分膽識,救護吾兒的恩德容我改日相報,今日有要事要辦,不能久留,告辭!”
“李將軍請便!”
李廣大笑:“將軍?哈哈,等多殺幾個匈奴,再稱將軍不遲,還是叫我衛尉比較好!”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李衛尉好氣魄,他日多殺幾個匈奴,等我有了孩子便取名蘇單於!”
李廣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拍拍蘇任的肩膀:“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街道上到處都是屍體,一層一層,幾乎鋪滿整條街,哀嚎和痛哭者不在少數。誰也沒有想到,皇帝路過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連累自家的妻兒老小受了無妄之災。李廣率人已經走了,自有平陽縣的公人,和平陽侯府派來的人處理後事。
蘇任帶著渾身的鮮血,從一具具屍體上跨過去。偶爾聽見還有活的,連忙幫著家屬將那些人救出來,短短的一條街走了整整一個時辰,用他那簡陋的醫療技術不知道救了幾個人,那些被救者感恩戴德,衝著蘇任磕頭感謝。一開始蘇任還上前攙扶,後來也就麻木了,任憑那些人跪在血水中痛哭。
這就是現實,一個人吃人的現實。作為底層百姓,他們的生命一點保障都沒有,在當權者眼裏和螻蟻沒有什麽區別。經曆這次事情之後,蘇任的心情很不好,回客棧的路上一聲不吭。
荊棘摟住蘇任的肩膀:“看不慣吧?若在大秦,發生這樣的事情,整個鎮子都會以通敵論處!記得是哪一年,天上掉下一塊隕石,上書幾個大字,嬴政死秦國滅,你知道因為這塊石頭死了多少人嗎?”
“周邊三十裏之內所有村莊的百姓!”
荊棘點點頭:“是呀!足足三萬人,男女老少,一夜之間,從縣令到亭長沒有一人活著的,就連雞狗都沒有幸免!現在已經好多了,至少沒有濫殺無辜。”
“這就是你離開黑冰台的原因?”
“算是吧!”荊棘長歎一聲:“對了,你為何和李廣說那些話?為什麽你的兒子要叫蘇單於?”
蘇任勉強的擠出一點笑容:“那個李當戶是李廣的兒子,當年李廣從軍,蕭關一戰斬殺匈奴多人,其中就有一名當戶,李廣因此升任漢中郎,也就在那一年,李廣的妻子生下一個兒子,為了紀念此事,李廣便給兒子起名當戶。”
“原來如此!你這馬屁越拍越有學問了,就這一事,李廣絕對記住你!”
“這算什麽拍馬屁,這叫投人所好!”
荊棘點點頭:“也是,在溫水的時候你俘獲常事,因常事愛錢,去了成都,拿下文黨,因文黨愛才,這一次又用這種不痛不癢的話,讓李廣記住你,高手!果然是高手!以後得和你好好學學這說話得本事!”
“那就留在我身邊,別走了!”
“哈哈哈……,又衝我來了,那你先說說,你準備用什麽俘獲我?”
“我能給你一個安靜的生活!”
荊棘停下腳步,整個人僵了一下,立刻搖頭大笑:“差一點上了你的當!你如今得罪的人太多,那還有什麽安靜的生活,我還是走吧!自己過自己的日子才最舒心!”
“你要去哪?”
“雍州!若是有空可以來看看我,我已經有孩子了,我孩子的名字叫荊鬆林!”
荊棘就這樣走了,離蘇任住的客棧不到一百步,卻沒有進去。來的時候什麽也沒帶,走的時候還是什麽都沒帶。站在街上,一直看著荊棘消失在街角。蘇任更加落寞,自從來到大漢朝,接觸的人也不少,有冷峻、霍金這樣的兄弟,有黃十三、苟天明這樣的手下,還有司馬相如、文黨這樣的先生,更有董倩、綠倚這樣的紅顏知己,卻沒有幾個像樣的朋友。
從這一刻開始,荊棘算一個。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蘇任和荊棘的這種朋友才是世間最珍貴的。
冷峻急匆匆從客棧裏跑去來,與剛要進門的蘇任裝了一個滿懷:“快,回長安,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