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未來掌控者
雨欣獨自一人走在林蔭道,再往前走一些過幾個十字路口就可以走到學校了,她卻沒有絲毫想要進學校的意思,來回的在這條路上踱步。
夏天徹徹底底的來了,街道倆旁的花花草草漸變的旺盛起來,樟樹也的變得深意起來。人們脫下厚厚的冬裝,知了也開始煩人了,它說:他說夏天來了。
多久了?這樣的夏天似乎一直都沒有過變化。坐在冰涼的石椅上,雨欣那頭如黑色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長發,散落在胸前,略顯柔美,沒有多餘的發飾,穿著也很簡單,一見簡單的白色T桖外加條休閑褲,她一直都不是一個樂於把大量的時間和心思放在穿著打扮上的人。耳朵裏塞著耳塞,卻沒有任何音樂在響。她隻是在這裏等人,而她不想任何人來打擾她。
這不是這座城市最繁華的一條街,相對而言,如果不是這所高中建在這裏的話,這裏可能會被這座城市所忽視,因為它的地理位子實在是太偏僻了,再加上現在是學校放假期間,學校裏都不上課了,人自然而然就少了很多。可是離這裏不遠的另一條街卻極其熱鬧,那是一條專賣小吃的街,而這裏是居民區,區別有目可辨。
零零散散的行人中突然出現了一抹黑。
黑帽黑衣黑鞋黑大褂,外加一條圍巾和墨鏡,這就像是1980年橫空出世,風暴席卷全亞洲,當即就創下了收視神話。在泰國,越南等國家造成巨大社會效應的那部中國最具影響力的電視劇《上海灘》裏的主要人物——許文強,從街頭走來的那人還真有幾分相似,隻可惜形像神不像,他沒有許文強的那種氣勢。這個世界也不可能再出現第二個許文強的,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黑人走起路來,跟個螃蟹似的,橫衝直撞的,似乎這麽寬的馬路還不夠他走的。
路上的行人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個黑人。大熱天的穿著這麽多的衣服不熱嗎?八成是個剛從神經病院裏跑出來的吧。無視行人鄙視的眼神,黑人走到雨欣的麵前,很粗魯的坐在了雨欣的旁邊,把他的黑大褂向旁邊一甩,把腳一架,翹起個二郎腿,一副很拽的樣子。然後把手伸進口袋裏掏了掏,拿出一盒煙,從裏麵抽出一支來叼在嘴裏。
“怎麽?帥吧!”因為黑人把煙放在嘴裏,所以說起話來都有些口齒不清的,不過不難聽出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雨欣正眼瞧都不瞧一眼坐在自己旁邊的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直視著正前方。在她的正前方樹立著一個廣告牌,廣告牌上寫著:為了健康,請勿隨意吸煙。
黑人沒有把煙點燃,隻是一直叼在嘴裏,因為他覺得這樣很酷。
一個冷冰冰,一個一身黑,這樣的倆人搭配在一塊,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卻又有種莫名其妙的相似感,隱隱相連。
“爸。”過了許久,雨欣才開口,卻一直都沒有看來人的模樣,那種熟悉的味道,不用肉眼,用心去體會就能明白。
墨鏡下了眼睛閃爍了,嘴角微微的抽動了幾下,但很快就消失了。把嘴裏的煙又小心翼翼的放回了煙盒裏,黑人不是別人真是雨欣的父親——鍾正。
天格外的晴,烈日的陽光下每個人多多少少的都會滲出一點汗水。黑色是最容易吸收陽光的色彩,鍾正在一身黑的包裹下,有些不自在了。
“熱嗎?”雖然雨欣的表情是冷冰冰的,可是話語中卻透著暖暖的關心,畢竟這是自己的父親,不是別人,無論他有多失敗,多頹廢,這都是鐵的事實,無法改變。哪怕他已經被趕出鍾家了。
“有點。”鍾正摘下墨鏡塞在胸前的口袋裏,把脖子上的圍巾也解了下來,放在一邊。然後邊脫衣服邊說:“媽的,這天太熱了,出門時還不感覺咋滴,可現在就悶死人了,早知道就不穿這身了。”其實天一直都是這麽熱的,就算是在鍾正出門前也是一樣的,隻是除了這件黑大褂外,鍾正已經沒有別的衣服是完整能看的了。
昨晚接到雨欣的電話他很意外,聽見女兒要約自己出來見麵他更是欣喜若狂,興奮的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又是洗澡又是番衣島櫃的,鼓搗了好一會兒呢。這墨鏡還是他出門前和自己挺哥們的一兄弟借的,那哥們在夜市裏賣小玩意糊口,鍾正和他再三保證,費了好多口舌才借到的,要不是希望能在自己女兒麵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麵,他才不會這樣做呢。
把外衣脫了,鍾正赤裸著上身,胸前的一條刀疤格外惹人眼目,卻有些嚇人。正巧有一婦女帶著個孩子從身邊經過,小孩子很好奇的停在鍾正的麵前,指了指鍾正胸前的那條刀疤,童真無邪的說“媽媽,這個是什麽?好嚇人啊!”
鍾正抓住小孩的手,在自己的胸口摸了摸,凶巴巴的說:“這是刀刺進胸膛留下的,小鬼,你怕不怕!”凶神惡煞的眼神把嚇的小孩都哭了,婦女趕緊抱起孩子,罵了鍾正一聲“神經病”就趕緊離開了。
來往的幾個行人見了,紛紛加快腳步,生怕會惹禍上身,卻又在心裏為坐在他旁邊的雨欣默哀:姑娘啊!怎麽著就惹上這種地痞流氓了呢?
被人罵做神經病,鍾正不怒,反而還笑。
看著自己的父親變成這副摸樣,雨欣失望了,以前的鍾正不是這樣的。在雨欣的心裏父親一直都是個英雄,可現在…默默的把信封留在石椅上,雨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雨欣啊,你看那小孩被嚇得,膽小!你小時候可是經常趴在爸爸的身上摸著這條刀疤的啊,你還說爸爸是…”鍾正回過頭來看了看,身邊哪裏還有人啊,漸漸離去的那個背影不正是自己的女兒嗎?“欣兒,爸爸對不住你啊!”看著遠去的背影,多熟悉呀!卻陌生了。
“孩子,你長大了。”鍾正的眼眶中漸漸濕潤起來。
“爸爸你是英雄…”
“我長大了也要和爸爸一樣做一個女英雄…”
往事的美好曆曆在目,可現實卻一直都無法控製。鍾正深吸一口氣,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準備離開,不經意間,看見了雨欣離開前留下的那個信封。鍾正拿起來一看鼓鼓的,什麽東西?應該是欣兒留下的吧。打開一看,裏麵全是錢。
“啪!”一巴掌,鍾正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喲黑粗糙的皮膚上留下五個紅紅的五指印。紙袋上出現了幾個剛剛被水滴打濕的印記,他哭了。哭自己沒用,哭自己連自己基本的生活都維持不了。“是我沒用,我活著幹嘛!”鍾正拿起旁邊的外衣,狠狠的扔了出去,這是發泄,發泄他對這個世界,對自己的不滿,“為什麽為什麽?”仰天長嘯道。
現在的鍾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曾經的他多威風啊!雖不能呼風喚雨的,但也是一方土地的老大,可自從…
一切都變了。
彎下腰撿起那件黑色的外衣,鍾正發現,胸前口袋裏的墨鏡的鏡片碎了。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鍾正臉上的表情難看極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一個墨鏡而已。〞他隻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可是…
他恨!他恨自己!“混蛋。”狠狠的一拳砸在樹立在路旁的廣告牌,廣告牌發生了很大的震動,搖晃不止。這時,路旁的樟樹也掉落了幾片早已死卻的葉子,畫著波浪線安安靜靜的躺在了地上,似乎是被震掉的。
“瘋了吧。”一個路人在路過鍾正的身旁,很多嘴的說了一句。
“滾。!”鍾正扯著嗓子衝那人大聲的喊,那樣子嚇人極了。加快腳步,那個路人在街轉角處很快就消失了。
鍾正一隻手緊緊的拽著那個裝有錢的信封,一隻手把沒了鏡片的墨鏡框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依靠著廣告牌,一副沒魂的樣子。手在褲子口袋裏掏了掏,抽出剛剛一直叼在嘴裏的那根煙,煙頭還留著他的倆個牙齒印,和口水印,在陽光下沾有口水的那部分,發亮著。
鍾正把煙塞進了嘴裏,又在口袋掏了掏,這回他拿出來的是打火機。
煙是一種回憶,是一個對美好細節的緬懷。白煙彌漫在空氣中的那一刻,鍾正那張沉浸在白煙裏的臉龐忽隱忽現。
他抽得不是煙,是頹廢、落魄,還有無奈。彈落的煙灰在緩緩的降落,如此寂寞。
不經意的抬起頭,看見廣告牌上的廣告詞。鍾正把煙放在嘴裏,深吸了一口,再又緩緩的吐出來,空氣中淡淡的煙味。
掐滅煙頭,鍾正把煙頭扔進了垃圾箱裏。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又退了回來,又望了一眼廣告牌上的廣告詞,“為了健康,請勿隨意吸煙。”一臉的輕蔑。
鍾正一看,煙盒裏還剩下最後一根煙,就坐在人行道與街道的銜接處。把煙點燃,打火機蹦出火苗的那一刻,火光照在鍾正的臉上,那憂鬱深深的痕跡變得火辣起來。沒有放進嘴裏,隻是看著它在靜靜燃燒。眼角流出的那滴晶瑩剔透的液體,是為它即將燃盡,還是為了自己?
煙霧在空氣中彌漫,四處繚繞,安靜燃燒,就是這麽簡單,不需要太多的複雜。
看著它逐漸消失了痕跡,空氣中還有一股淡淡的味道。
赤裸著上身,將外衣係在後背,鍾正漸漸消失在街的盡頭。
未來掌控者,那是一個很渺茫渺茫的夢,而為這個夢,鍾正努力了很久很久。久到連他自己都忘了有多久,隻知道,他的未來越走越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