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鴨子
她家閨女這麽辛苦，可臨到頭來分家了，一樣也沒有。怎麽著，也得為自己家閨女爭取一下吧。
“這……鴨子，你逮一隻去吧。那啥，若是多了，你娘那個人，你不是不知道。豬啊，唉，若是下了崽子，我做主了，你們來逮一隻去養著。那個大豬嘛……到時候咱一家子吃殺豬飯，我會考慮分肉給你們的。”
得，爭取了半天，最後撈著一隻鴨子。至於豬肉，馬氏知道，這所謂的殺豬飯，分豬肉……隻怕，到時候就隻能看著豬毛吃飯了。哪一年，不是把大頭的豬肉賣給屠戶。最後剩下的一些，招待村裏和鄰居們吃一點。
剩下的，幾乎全讓大戶的人給拿走。他們這幾房，哪怕是殺豬飯，孩子們想要喝口肉湯，也得省著點喝……
老李家的殺豬飯，不好吃啊。
“明天搬吧，這大半夜的，搬也不好搬的。”一切拍案下定後，李老實又變成了那個慈祥的老爹。可惜，這一次就算是李長河也沒搭理他了。
掃一眼還垂頭不語的李長河一眼，李老實眼神複雜地歎了口氣，佝僂著腰，慢慢地走回了房間。屋裏，傳來老倆口的爭議聲，以及吵嚷聲。
當夜，馬氏徹底無眠，一直以來期盼的分家，這一夜終於分了。隻是，分家的形勢，與自己想象的有點不一樣。這家分的，真是勞碌命的啊。
一會兒又念著李長河萬一進了牢，她們這一家子要怎麽整。一會兒又憂心著未來的生活。一時間，啥磕睡都沒了。
身邊的李長河，這會兒也睡不著。聽著馬氏翻來滾去的，他輕拍著馬氏的後背，“孩兒娘，我以後會把這個家顧好的。你放心，俺有編織的手藝，大不了，我多編織一些扇子，還有筐子這類的去售賣。咱還得把薄草給多種上一些，這樣就可以多編織東西了。”
“再說吧，光指著你那編織的錢兒，也掙不了幾個。收貨的人，都把這些東西壓的太低的價了。”
提到這事兒，馬氏並沒有太樂觀。
前些年，編織草編的人還挺少的。那會兒李老三確實是能掙錢，也招家裏人稀罕。可惜，好久不長，這種東西在有心人的學習下，慢慢地也變的不稀奇了。
售賣的人多了，這市場又隻那麽大一點，是以，李老三現在的生意，並不見好。隻能說，有個手藝，可以混二錢兒當零嘴兒。
聽著馬氏這話，李老三的手滯了滯。想著這二年越來越低價的編織物，他也輕歎了一聲。確實是啊，這行情，是越來越不見長了喲。
“別想了，日子得過，隻要人平安無事就好。睡吧，甭想那麽多了。搬到三岔山腳下也好，省的咱天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這一刻，馬氏也不隱瞞自己對李家的怨氣了。
若是以往，李長河肯定得說道她二句。然而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也太讓他心寒，是以，隻是張了張嘴巴。翻了個身，“睡吧睡吧……”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由李學雲帶著三朵和麽弟收拾行李。
倆個不大的小家夥聽著要搬到三岔山腳，居然沒覺得害怕。相反的，三朵兒興奮的不斷地問，“哥，是真的嗎？我不是做夢吧，是真的要搬到大姐那邊兒去？”
“是，當然是真的。笨丫頭，看把你興奮的。人家都不願意搬到山下去住，你可到好，高興的能跳腳了。”
三朵兒咧著嘴嘿嘿地樂，拽著麽弟兒，“麽弟兒，我可告訴你，跟著姐，可以采藥。大哥可以跟著姐打獵，咱娘，也可以養著了。到時候，我們也能有肉吃，有麵疙瘩湯喝。嘻嘻，趕緊搬，趕緊搬啊。搬家過去有肉吃嘍，哈哈……”
小麽弟一聽有吃的，興奮的就啥也不知道了。光著小屁股，在原地打了個轉兒，才屁屁一蹶，指著不遠處的一些破爛貨，“包走，帶走……這也拿走……”
小家夥快手快腳地把自己的破爛鞋子，還有衣服啥的，一股腦地往背筐裏塞。那動作，生怕晚了，就搬不走也得不著肉吃了。
“咯咯，我家小弟也跟我一樣的心情啊，難得咱們姐弟一條心，讓姐親一個。”三朵心情好地要逮住麽弟親，卻被小麽娃嫌棄著揮胳膊攆人，“不要，你有口水。”
“這孩子……”馬氏一看，也跟著樂了，被小娃們這樣一鬧，那些個鬱悶惆悵居然消散了不少。想象著一家人分家後的愉快生活，好象，這次的分家，也不是太不能接受的事情。
鄉下人家，搬家啥的，都是用這些背筐裝。裝到一半，馬氏突然間想起昨天晚上老實頭答應的，要給她家一隻鴨子，這可得逮走。“對了，三朵啊，你祖父答應了，說給咱家一隻鴨子的。”
三朵兒聽說有鴨子逮，一大早的便衝出屋去鴨屋。
“嘎嘎嘎……嘎嘎……”
鴨子們都習慣了她的存在，看她進來，全都激動地嘎嘎叫著往她攆來。一隻隻伸長脖頸望著院外，渴望著去外麵。
三朵兒嘿嘿地樂著，“今天我可不等你們了。這裏麵，我得挑一隻走。”
她瞄著一隻母鴨子，有了母鴨子，以後還可以下蛋。有蛋，還能有小鴨子。反正，才開始下蛋的母鴨子是最好的。
沒費力，便抱住那隻才開始下蛋的母鴨子，剛出柵欄，便看見老許氏捏著她慣常捏著的棍子，陰沉著臉堵在門口。
“放下。”
這一聲斥喝，讓三朵兒想到了曾經老許氏吼自己的一些事兒。她抖了抖，沒放鴨子，卻更緊地摟著。眼神，更是大膽地直視著她，“不……不放，祖父，同意了要給我一隻鴨子的……”
老許氏冷笑著上前就搶鴨子，“他同意了的？我可沒同意。這個家院裏院外的事兒，全是老婆子我在管著，他老實頭隻管戶外地裏的事兒。這鴨子你甭想帶走，別說鴨子，就算是一根鴨子毛你也別想帶走。我呸，瞪什麽瞪，說你二句，小小年紀就學會瞪人，還真的是有什麽樣的人，養什麽樣的賤種。看你這德性，帶著鴨子也是糟蹋我養著的鴨子。”
“不給。這是祖父答應了的，我就不給……”
三朵兒摟著鴨子機靈地往一邊兒閃。可是，閃開了老許氏的抓捕，卻沒提防旮旯裏伸出一隻手來。
嗖地把鴨子拎走，那鴨子吃痛，還發出一聲慘嘎聲。
李賢鳳冷笑著把鴨子扔回柵欄裏麵，回身，叉腰瞪著三朵兒。“想要鴨子，我呸，沒門兒。這些，全是我的。給我吃，也不會給你吃的。瞎鬼賤種養出來的賠錢貨，沒人要，天生就隻配撿我剩下的吃。”
“哇哇……我的鴨子，我的鴨子，我要鴨子……”
三朵兒氣壞了，到手的鴨子飛了，這多可氣啊。可恨的，是這老姑還說話惡心她。小姑娘一來氣，就急的哇哇直哭。還在收拾行李的馬氏一聽這哭泣的是三朵啊？
嚇的一骨碌丟下手裏的東西衝了出來。這一衝進後院柵欄，便看見三朵兒蹲在圍欄前傷心流淚。而老許氏和李賢鳳，則氣勢洶洶地圍繞著鴨子欄站著攔著興災樂禍地看三朵兒哭，看她來了，也隻是冷笑一聲，抬頭，一起看天空。
這架勢，她哪有不明白的啊。看來，昨天晚上李老實答應的時候，就應該把鴨子逮走的。可惜，今天這是要不回來了。
“娘，昨天晚上……咱爹同意說……”馬氏賠著笑臉，試圖和老許氏講道理。然而，老許氏卻是不耐煩地擺手。
“我呸，這家裏宅子裏的事兒，一直是我老婆子在當家。我才是這個家裏的屋裏人，他什麽時候管過家裏的這些閑事兒小事兒？老婆子我最近身體不舒坦，得養養。這些鴨子，得給我養身子用的。怎麽，你當兒媳婦的，還想跟我老婆子搶一隻鴨子不成？”
馬氏那個嘔喲，閉緊嘴巴，黑著臉上前牽起三朵兒。“朵兒，咱走吧，搬家去。”
三朵也知道，這隻鴨子是要不回來了。抽噎地哭泣著起身，臨走時狠狠地瞪一眼李賢鳳，這才甩開大步跟著馬氏往家裏去。
“我以後，一定要養很多很多的鴨子，吃一隻扔一隻。你李賢鳳才配隻撿我吃過的吃，不信咱走著瞧。”
走到門口的時候，小三朵兒居然狠狠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馬氏聽的嚇一大跳。回頭，眼神複雜地看著還在冷笑不已的老姑。當年，老許氏奶不好這小姑娘，她生了二朵兒，哪怕老姑半歲了，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一起奶著她。
好多時候，二朵兒餓的哇哇叫，她也沒讓老姑給餓著。可是，臨到頭來，這個家裏，處處針鋒相對自己的人……卻是這個當年曾經吃過她奶水的老姑。她，曾經有好長一段時間，還把她當成了自己的閨女兒看待的人兒……
“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睛剜了。”李賢鳳最討厭這位三嫂，對她總是橫挑毛病，豎挑刺兒。
“就知道裝。我看你裝到啥時候，呸……”
老許氏一聲呸，“我就說了她是這樣人兒吧，鳳兒你還不相信。這就是人心啊，你可得看清楚了。”
不想再聽這樣的話，馬氏轉身大步就走。還好，從今天起，她不用再麵對這一大家子了。哪怕，就快要死了，她也能死的清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