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收容
“啊?”老許氏聽的皺眉頭,“休棄怎麽變成了和離?”
馬氏卻聽的眼睛一亮,“我……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和離了,小許氏還能有一條活路啊。不看別的,就看囡囡,以後也好過一點呢。”
小丫頭如果有一個被休棄的親娘,以後做人,說親啥的,都會比人低上一等。但若是和離,就算名聲有垢,那也比休棄的好許多。
老許氏不滿地瞪馬氏一眼,嚇的馬氏腦袋往下縮,“我,我就是提一下……”
小許氏止住了淚,看看憤恨瞪著自己的李學風,再看看不遠處冷笑不斷的萬氏,還有身後漠然的老許氏……以及,萬氏等人閃躲的眼神……至於李老實這個一家之主,則是從頭到尾不曾看見的。這個家裏,沒有人站在她這一邊兒。李學風說要休棄自己,所有人都等著看笑話……生怕沾上了她這檔子事兒的晦氣。眼又澀又痛,眼淚控製不住地啪啪往下掉落。
李七巧握緊她手,“無妨,你還有囡囡。”
提到囡囡,小許氏強忍住悲傷,含淚的眼睛緊盯著李學風,“孩子爹,你………那就和離吧!”
說完,認命地不再看這個曾經傾注了她所有感情的男人。
李學風卻隻是冷笑著斜睨著李七巧,“我說李大妞兒,我和這婆娘的事兒,你少來摻和。現在你憑什麽說和離就和離了?我是休,不是和離。”
李七巧冷冷地看著這個渣男,“和離,她帶走囡囡過日子,你過你的好日子,你想找啥樣的女人,和她生兒育女,沒有了小許氏擋路,沒有一個拖後腿的小囡囡,於你來說,是極好的事兒。”
被李七巧嘲諷地看著指出自己外麵有人的可能,李學風有些個尷尬,也有些惱。但是,他也不是傻子,看了看一邊藍子裏麵瘦弱的小女嬰。再看看小許氏畏縮地站在那兒,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還有她的女兒……怎麽想怎麽不得勁兒。
“行,和離就和離。我可以寫和離書,不過,她隻能抱著孩子出門。當初我隻是幾袋子米就把她迎進門的,她壓根兒沒嫁妝。所以旁的,啥也沒有。我這就找人寫和離書去,你們給我等著。”這一次,李學風到是爽快的象個男人了。
萬氏從灶房的窗口張了一眼,看著事情成了定局,也就撇了撇嘴,衝一邊的老許氏不滿地抱怨,“娘,你說這大妞兒手是不是伸的太長了啊,我二房的事兒,她一個小輩兒也來指三說四的。”
老許氏這會兒到是沉默著,並沒有讚同萬氏的話。她深沉地看著李七巧,再看看一邊縮成一團的小許氏。這才有些不屑地掃一眼萬氏。“那按照你的意思,你還是想把小許氏留著給大朗,讓大朗熱漢子守空房的一個人過?這生產後,一直不幹淨,在我們這鄉下,可是會拖成癆病的。”
萬氏一聽說女人癆病,便嚇的麵色慘白,用力呸了口水,“我呸,當年就不應該想著娶這婆娘便宜,害了大朗,還好,大朗現在……”
現在怎麽樣,她沒說下去。老許氏看著這眼睛骨碌碌轉悠的二兒媳婦兒,隻是微哼了一聲,扭身出了灶房。
“喏,從現在起,你跟我就沒關係了。趕緊抱著那“礙眼的臭丫頭滾蛋吧,我們老李家,要不起這起婆娘夥。還有你,李大傻子,你以後少在我麵前晃……”
李學風原本想威脅李七巧。
但在看見李七巧晃悠著胳膊,衝著自己咧開嘴嘿嘿地笑著反問他,“在你麵前這樣晃啊?是這樣還是要這樣?反正我是傻子,傻子麽,打死個把人,這也沒啥事兒啊。”感謝傻子這個稱謂,打人也可以無所顧忌的。難怪現代的人都喜歡弄一張神經病證明!
李學風本來就是個嘴巴硬,膽子小的家夥。這一看她捏著的拳頭,想到這女人隻手舉巨石的場景……唉呀媽啊,這傻子要動真格的打自己呢?還是趕緊溜吧,“我,我不和你個傻子計較。你就作吧,作死你得了。”
鄙視地看著他走了,李七巧才拽著茫然無助的小許氏,“別慌,沒地方住……就跟我一塊兒吧。咱們……都帶著孩子。”
唉,這心啊,還是硬不起來。看著這樣茫然失措的弱者,她不搭把手,似乎也說不過去。
小許氏感激地衝她點點頭,“謝謝……謝謝你,大妞兒,這個家……也就是你對我……”話到這兒,小許氏是再難說下去。
李七巧了然,拍拍她手背,“你收拾一下孩子的尿片衣服啥的,先去外麵等等,我來看看我娘。”
小許氏輕應一聲,便趕緊轉身去收拾東西了。
萬氏看她去收拾東西,便趕緊撩了圍裙便往屋裏衝,“那啥,三弟妹啊,你幫我看著下鍋裏。我得去盯著那小賤蹄子,萬一把我家值錢的東西順走了,我還得管她還回來呢。”
馬氏無語地看著她,你那屋裏有值錢的東西麽?擺明的是想找借口偷懶好麽。但她是習慣忍耐的人,當下也隻是沉默地接過她手裏的活兒,幫看著鍋裏的菜。
李七巧無視另外一群人的注目,徑直往灶房走來。“娘,我來看看你。”
馬氏掃了一眼遠處冷著臉的老許氏,趕緊把她往灶屋裏拽,“你這孩子,回來了不是應該先去問候你祖母祖父好麽,這會兒淨來看娘了。”雖然馬氏是很開心,可她還是壓低了嗓音,“大妞啊,你得去看你祖父母她們。”
李七巧卻是亮開了嗓門,“娘,我就是來看你的。我祖父母不樂意看見我這個嫁出門的大傻子呢。嫌我丟人,所以最好不要去他們麵前轉悠。咱啊,就站在這兒嘮下話兒我就回了。春娃,你不是說一直要來看姥姥的?怎麽不叫人?”
背後的春娃,從她進屋後,便一直緊縮在她後背裏。哪怕是看人,也隻是悄悄地探出個頭來。溜一眼兒,便會又縮回去。感覺,小家夥似乎對這院裏,有著不怎麽良好的回憶……
“姥……”春娃弱弱地叫了一聲後,又縮回了她後背,怎麽哄也不願意下來。
“娘,你說這孩子也是,平時膽子可大了,咋今天就這樣了呢?”李七巧笑著輕捶了娃子小腿兒一個。
馬氏到是歎了口氣,掃了眼萬氏和老許氏的上房,“這娃子啊,還是有記憶的。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都記在心裏的呢。”
說完,又翻了下鍋裏的兔子肉。就著窗外逸進的淡淡光芒,李七巧看了看馬氏的臉。
似乎,比以前更白了,是那種沒有血色的白。顯見的,再不給一些好的營養的東西,馬氏還真不知道能撐幾年。
“娘,你這身子骨兒?”
馬氏手裏的鍋鏟一緊,頭也沒抬地繼續翻鏟著那一大鍋土豆燒兔子丁。“我沒事兒,這不你祖母近段時間都不讓我下地幹活了。你爹也讓我擱家裏呆著的呢,閑著啊,我都覺得悶的慌了呢。”
看一眼馬氏裙子下擺,還有些許的汙點。很顯然的,她在家裏也並不象嘴裏所說的,擱家裏休養。而是,見活幹活。以她對這老李家的了解,隻怕馬氏在家裏幹活兒,不比在外麵地裏幹活少……
抬手握緊馬氏的手,突然間發現,那曾經溫暖寬大的手,居然瘦弱的,隻剩下皮子包骨頭……
曾經飽滿水潤的肌膚,也變成了現在的樹皮一樣的枯手。“娘,你這樣累垮了,二朵三朵兒,還有咱小弟大哥他們可怎麽辦啊?不為了你自己個兒,也得為她們想想啊。”鼻泛酸,李七巧不自禁地便把內心話說了出來。
馬氏聽的身體一震,有些個茫然地看著她,慌亂地抽手,“你這孩子,淨說些啥話呢。娘的身體……好著呢,不就是最近虛了一二回,這不正好好調養著呢。你甭瞎想瞎說,我做飯呢。要不,今天晚上就擱家裏吃?”
她期待地看著她,李七巧卻搖頭,“不了,我怕有些人看著我不舒服,還是回家裏去隨便吃點兒吧。”
倆人的聲音這麽大,要是老許氏願意留下大妞兒,早就在上房吱聲了。可到現在為止,上房隻是傳來幾個女人說笑的聲音。壓根兒……就象是不知道大妞兒為她們送了兔子來一樣。
馬氏也知道,這是婆婆不願意留大妞兒吃飯呢。也是,以老許氏如此精明的算計法,怎麽會留飯呢。
“也……罷。”馬氏眼神微黯,人家的閨女回房,怎麽著也有口中飯吃吧。可她這當娘的,閨女嫁出去後,就再也不曾留在家裏吃過飯了……雖然,吃的也不怎麽樣,可做為親娘,這心裏還是會不得勁兒的。
娘兒倆又囑咐了幾句話後,李七巧便背著春娃離開。臨別時,馬氏看一眼小許氏的方向,有些為難地對她輕語。
“跟你二嫂子說一聲,我這身份地位啥的,說話……幫扶不上。所以今天這事兒,我知道她委屈著呢。可是,日子還是得過啊。好歹,她還有囡囡兒跟著。以後人勤快,也不會沒飯吃的。”
小許氏人瘦弱,但卻打的一手好絡子。若是勤快,或許娘兒倆的日子也能湊合著過的。
“我知道了,娘你回吧。”
衝馬氏揮了揮手,李七巧看也沒看上房的人。有個略有些帶笑的嗓音在上房響起。“娘啊,咱家大妞兒回來了,怎麽也不來給你請安跪禮呢?我這聽說啊,嫁出去的女兒,不是回來都得請安跪禮給長輩的麽。唉呀,大妞兒啊,還是腦子……咳,我胡說,我胡說呢……”
這聲音動聽悅耳,又提點了自己的失禮,卻又點到為止的恰到好處地收回。如此會煽陰火的話兒,除了那位打扮入時,還會說話的大伯娘,還能有誰!
沒搭理身後這些廢話,而且大步走向孤零零提著一個小包袱的小許氏。
殘陽映在她單薄的身上。背後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袱。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這,就是小許氏所有的家當了。如此的寒酸,如此的……讓人無法正眼相視。
看見李七巧走出來時,小許氏趕緊迎上前來。麵色略有些慌亂地看著她,“大……大妞兒……我……我好了……”那張惶的樣子,似乎在害怕李七巧也不搭理她一樣。
緊上前幾步,拎過她背上的包袱提著,“走吧,咱那破地方,還是勉強能住人的。”
“謝謝……謝謝你大妞兒……要不是你,我……我……恐怕隻有死路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