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短處
李老三大睜著一隻獨眼從屋外進來，撲通一下就跪在老許氏麵前，“娘，你可一定救救孩子她娘啊。求你，娘，兒子求你了。”
老許氏瞪著這個不斷磕頭的獨眼睛兒子，眼裏滿是嫌棄。
“一邊去，我這還沒死呢，你跪什麽跪。這二天讓她將養著，那藥……”
最後從一邊枕頭下麵摸出二十個銅子兒，“咱家沒錢，就這一點，要醫人，你自己個兒想辦法去。家裏誰沒個病啊痛的，都是自己管自己的。”
瞪著手裏的二十個子兒，李老三傻眼了，那隻過早昏濁的獨眼流出大顆的淚水，“娘，她……她也是你兒媳婦兒啊！”
老許氏眼睛閃了閃，呸地一下子就吐了泡口水在他臉上。
“怎麽了？你說要錢，我給二十個子兒，這還嫌棄少了？你去問問哪家的媳婦子病了，當婆婆的還得傾家蕩產的養著她？我又給錢，還讓她將養來著，這還要怎麽做人？好你個李老三啊，平時假意說教孝順，沒曾想你就是這般孝順老娘的呢。我呸，油麵兒做的賊好，暗地裏卻質疑老娘的決定。你這是不孝，不孝啊。老天爺，你炸個雷收了我吧……我還怎麽活啊……”李老三聽的一哆嗦，張著厚嘴要解釋。但是，老許氏的嘴巴劈裏啪啦的蹦出一個個詞兒來，他都沒辦法說話。
老許氏眼睛一瞪一直在邊兒抽旱煙的李老實，“死老頭你就知道抽抽抽，抽不死你啊。你看看你兒子這樣挫磨我，我，我可是他老娘啊。嗚……我不要活了……不活了呢……這家裏二十多口人都讓我管著，我容易麽我……”
李老實咳嗽一聲，看看這撒潑打滾的老妻。再看看一邊兒抹淚的李老三，為難地輕咳一聲。
“三兒啊……這家裏的狀況，你也看見了的。咱家……要供著老大家的雲哥兒，還得供著你老弟兒讀書。光是這二個人每年的嚼用……不少啊……”
說完，李老實長歎了一口氣，“都是當爹的沒用啊，苦了你們這些孩子。那啥……三媳婦兒這病啊，我看也不是一下子能好起來的。我做主了，這段時間，三媳婦兒就擱家裏養養吧。你，你就多用點心負擔一些。爹……對不住你們喲。”說完，李老實一臉愧疚地看著李老三。
看著自老爹歎氣為難成這樣，李老三再多的怨氣，也在這時候消散了去。他抹掉眼淚，“爹，我知道了，孩子娘的病……我自己個兒想辦法去……實在不行，我……”
說到這兒，李老三說不下去了。平時他雖然對媳婦兒挺凶的，可也知道，這個家裏，最體貼最關心他的人，還是他媳婦兒。若是她走了，這日子，他也不敢想了。
回到屋裏，看著馬氏氣息奄奄的，鼻子又泛酸。
不小心看見二朵麻木地站在那兒，他氣不打一處來。揚手就要教訓她。
“都是你這報應丫頭，要不是你和三朵兒在外麵亂來，你娘怎麽會氣的病倒的。你娘若是有個好歹，那就是被你和三朵兒氣的。”
二朵的臉唰地就白了，她站在那兒，罕見地沒有閃躲李老三的巴掌。
“別……”
就在巴掌即將落到二朵的臉上時，李老三的衣服被輕輕拽了拽。馬氏從床上慢慢抬起頭來。
她看著二朵兒，招手，“二朵兒啊，娘無事，趕緊……睡覺去。”
“娘……”二朵輕輕地抽了抽鼻子，強忍住泛酸的眼轉身走出了屋子。這個婦人再怎麽讓她不滿，可終歸是她娘，且，她也不是有意不管她的。隻是……真的太軟性兒，隻知道依從那個愚蠢的老爹。
李老三看馬氏醒轉，又恢複了麻木癡呆的樣子。隻是，他沒敢看馬氏的眼，因為包裏沒錢，他給她治不了病。
“孩子爹，你也早點睡吧。丫頭們……也不是故意的。”馬氏頭還暈乎著，撐著腦袋轉身便躺下。
李老三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她，見她又閉上了眼想，他們的大孩子，也才十七歲啊。
不知道怎麽的，李老三突然間不敢再看馬氏。隻是匆匆地躺下，摸索著扯過被子的一角閉上眼睛睡覺。睡著了，就不會再有這些個煩心事兒。
馬氏難得地有二天沒做地裏的重活兒，而是換了萬氏在家裏做輕省點的飯菜類活計。
李七巧是在馬氏病後的第三天，才從三朵的嘴裏聽到了這事兒。
聽完了三朵所說的事情的整個經過，她也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把半隻特意留下的野雞用樹葉子包好。
“把這給娘，讓她慢慢食補，那身子虧損了，以後可難補回來啊。”
“姐，我知道了。”三朵珍惜地把雞藏到了衣服裏麵。
看看天色也快晚了，便趕緊趕著鴨子往家裏去。
目前著三朵轉過山道了，李七巧正準備回身。哪曾想，卻聽到一聲尖叫。
“不要……”
緊接著，便看見三朵瘋狂地往回跑來。
“姐，姐，二伯娘，大伯娘……都來了。”
也幸虧三朵跑的快，急急逃入屋子裏後，李七巧便站到了前麵。
遠處，秀兒看見三朵回來，也跟著湊了過來。三朵悄悄把那半邊雞塞給了秀兒，再回身時，就平靜了許多。
李七巧皺了皺眉，看著遠處來勢凶猛的老許氏和萬氏，還有那位一看就不象是村婦的大伯娘。在記憶中，這位大伯娘似乎一直很會處事，也極會來事兒。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李老實家，羅氏是最會做人的。但按照原身僅的記憶，李七巧能猜測出，其實羅氏這樣的人，也就是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的人兒。
“李……李大妞兒，你給那丫頭好吃的，我都看見了，說，你家是不是肉很多。”老許氏一撲過來，便凶狠地問。那樣子，大有李七巧不拿出肉來，她今天就得給她定罪沉塘堰了。
李七巧覺得好笑，隻為這些婦人的無知，她們，從哪裏來的自信啊。
不過，萬氏這會兒卻是不聲不響地往灶房裏麵闖。
翻箱倒櫃地找著屋裏，看見還有一點野雞下水，以及一點野菌子後，便得意地拎著那些雞下水出來。
“娘，看吧，人家這確實是天天吃肉呢。屋裏找到的雞下水，說明李大傻子才做了雞肉吃。難怪會誇下海口，說什麽家裏就不缺肉的話兒。”
這話，自己好象是說過。不過，是當著姐妹倆說的。李七巧略有些惱，看向三朵兒。
三朵兒聽的也是愣住，看大姐惱了，便趕緊擺手。
“姐，我沒和她們說過，也不知道她們擱哪聽來的。”
看著丫頭這樣，李七巧也冷靜下來。也是啊，這丫頭看著也不象是傻的，怎麽可能把自己這兒有吃的胡亂說出去呢。
其實，今天這被老許氏找上門來的問肉的事兒，早晚也會爆發的。與其閃躲，還不如暢亮著來。
“李傻子，我是你祖母，平時你有吃的，有穿的，是不是應該想著我？我問你，你家裏天天不缺肉，怎麽不給我老人家送一些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講究個孝道，難道這理兒，你不懂？”
老許氏就著羅氏搬來的長條板凳坐下，叉著腰便開始當起長輩教訓起來。
“李大妞兒，你還姓李，你還是李老實家有血緣關係的人。尊敬長輩，孝順長輩，這是你應該做的事情。可你到好，天天有肉吃，還敢不給我們這些一年都得不著肉吃的人一點嚼用。你，這算是大不孝。我這當祖母的今天可以把你沉塘，理由，當然就是你不孝！”
你妹啊，又是不孝。
要不要動不動就用一頂大不孝的帽子來扣姐啊。
李七巧也真的是氣怒了，她越是生氣，這笑容，也就越發的燦爛。
站在那兒沒動，但卻讓萬氏和羅氏有點刮目相看。尤其是羅氏，更是用深沉的眼神打量著她。感覺，這丫頭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李大妞兒，全身髒汙，頭發都梳不利索。一張臉，更是常年累月汙蝕不清，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爛不堪的。
但是現在？
麵前的李大傻子頭發梳成一個大花辮子盤在腦後。額角還留了一點留海兒。那張巴掌大的臉露出了光滑的微黑的肌膚，雖然略黑黃，但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年輕還算是秀氣的臉兒。馬氏年輕的時候，也是挺漂亮的存在。麵前的李大妞兒……居然活脫脫的就是年輕時的馬氏的模樣兒。
突然間，這婆媳三有點明白了，或許馬氏之所以會額外照顧這大傻子，原因就是她太肖似年輕時候的她。倆人心裏泛嘀咕，為啥以前，愣是不會有這樣的感覺這對母女倆相似呢。
當眼神落在李七巧身上時，羅氏更是微不可察地皺眉頭。
這李大傻子身上穿的，也不似以前那種遮一片兒，露二肉兒的那種。這會兒她身上的衣服，居然是一件半新的碎花兒小衣，下麵著一條樣式略有點古怪的長褲子，那褲子腿兒用草繩係著，整個人看起來居然有種清爽的感覺。
其實村裏也有男人著長褲子的，但那是在房間裏麵著著裏褲。可現在，看見李七巧這樣穿著，居然覺得比裙子還好看。
“娘，咱家大妞兒有吃的有穿的，咋會不孝順你呢。嗬嗬，你看看，大妞兒身上這一套褲子，看著還真挺利索的呢。”
羅氏一幅老好人的說著，但這話卻立馬提醒了老許氏看李七巧身上的衣服褲子。打眼一看，老許氏再一次氣炸了。
“好你個李大傻子，有好吃的好穿的，都不知道孝順我們老一輩兒的，今天你要不給我說個一二三四出來，我跟你沒完。這住的屋子，還有你的路引，戶藉，可都還在我們老李家呢。”
原本還不是太在乎的李七巧聽到這些，才有些懊惱。怎麽路引還有戶籍這麽重大的事兒，都還捏在老太婆的手裏？
若真的這樣，確實是有點麻煩了。
那羅氏慣會看人眼神兒的，見著李七巧雖然還是笑著，淡定地站在那兒，但卻見她沒有啥行動。便知道這話多半是把她拿捏住了的。
“娘，這有啥啊，大妞兒會打獵。聽說會得著獵物，所以天天都有肉吃。咱就讓她每天打獵後，再孝順你不就行了。莫氣，莫急啊，大妞哪是那起不孝順的人呢。這裏麵肯定有誤會的。”這老好人當的喲，直讓萬氏挫牙花子。她咋一直學不會老大家這好人樣兒呢。看看老婆子，這會兒聽的樂嗬的，看著老大家的眼神兒，更是慈愛的很啊。也就對著老大家的，死老婆子才會有這樣的眼神……
臨末，羅氏又一幅長者語氣地勸說著。“大妞兒啊，我可告訴你，這小輩兒的孝順長輩，那是理所應當的事兒。再說了，你雖然分出來擱這兒住，但是戶主，可還是在我們老李家呢。所以應該出的孝順份額兒，你是不能省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