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都是雞蛋惹的禍
春寒料峭,萬物複蘇的季節,初春的風送來泥土的芳香,幾隻鳥兒在才發了幼芽的樹梢間穿梭往返。突然,一陣異常的叫囂聲打亂了這片寧靜。
“打死你,把你這賤人拉去沉塘!”
“掃帚星,狐媚子,天殺的禍胎……”
痛,腦袋痛,身子也痛,感覺全身都痛。
李七巧搖了搖頭,緩緩抬起了略有些沉重的腦袋。
“居然還沒打死,還真是賤人命長,就這樣都死不了。”一個尖利刻薄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唰……”接著一盆有著怪異味道的髒水從頭上潑下。
李七巧怒啊,這都什麽人!
“敢潑我!”抬頭,她似受傷的野獸般,凶狠地盯著麵前的女人。
站在李七巧麵前的,是一位身著盤襟對扣中年的矮胖婦人。
女人的頭發隨意挽在後麵,前麵額角上,幾綹亂七八糟的糊滿油垢的黑發胡亂粘在臉上。厚嘴,肥鼻頭,肥屁股,一張滿是油膩的臉上有密實的麻點。此時,婦人的左手拎著根棍子,右手還拎著一隻滴水的木頭盆子。
可能是李七巧的眼神的眼神太凶悍,那婦人在接收到她視線時,嚇的“啊”的一聲怪叫。縮了縮脖頸,一雙倒三角眼轉了轉。旋即便又跳出來指著她開罵,“看,看,我說是瘟神附身吧。都這時候了還敢對村裏人凶。誰沾誰倒黴,你們還不把她沉塘,難道非得等著這人把咱全村人都觸穢氣才放過?”
四周還有一群身著補丁的麻布對襟扣男女。有些圍觀的小孩子更是光著屁股,吸著鼻涕嘻嘻哈哈地衝李七巧扔石頭,“傻子女人,壞女人……不要臉的倒黴蛋……”
李七巧深吸口氣,有點理不清這混亂的現場是怎麽了。眼神落在不遠處一位頭上簪著花兒,眼神冷漠的衣著幹淨的中年婦人,腦子有些短路。這是?穿越了?
咬了咬舌頭,劇烈的痛,令她有短暫的清醒。腦子裏麵也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理清了這些最近的模糊片段後,李七巧徹底無語了。
她居然會遇到穿越,難道是平時愛看小說的緣故麽!
穿越就罷了,坑爹的是,穿越的身份還是一位僻壤山村的小寡婦。
沒錯兒,她現在的身份就是從出世生起就遇到地牛翻身,全村死了十分之一村民的大災年。事後家裏親爹出門幹活瞎了隻眼睛,大伯做生意虧了,二伯才出生的兒子也生病沒了。三年後,家裏的一對雙生妹妹又得了時瘟而亡……總之在她出生後的幾年,年年不順,事事不如意。如此一來,災星禍胎之說就伴之而來。
在村裏人和家人的嫌棄目光當中,頂著這樣的禍胎帽子,好不容易長到十四歲可勉強嫁人了。祖母做主把她嫁給了頭上長癩子,據說命極硬的陳大牛……
就算這樣一個長相醜陋,麵目可憎且命硬的癩子男人,居然也在她嫁人當天就跨門檻摔死了。好好的新郎,平時吃飯能吃五碗飯的大男人,居然就因為成親摔一跤死了!可見這人的命理是有多硬。
由此,才十四歲過門沒享受過一夜夫妻待遇的李七巧,就這樣稀裏糊塗地由姑娘變成了一個小寡婦。偏偏,小寡婦的身份還不夠慘,一年後,她還產下了一個身份不明的野孩子。
雖然沒被沉塘,但也被婆家人休了回來。這般休回家的女兒,就算是李家人,也進不得石頭村。親生爹娘李老三夫婦沒轍子,最後隻得在這三岔山腳下好歹為她安了家。
說是安家,其實是抬舉了家這詞兒。因為她現在住的屋子,也隻是以前李家堆放柴禾的一間破爛房。
這一次之所以會被麵前這嬸兒又打又沉塘的,隻因為在外麵做工攬洗衣服的活兒,掙了二雞蛋。本來想為那生下來就體弱多病的孩子養一養。可誰曾想才放下蛋轉身打柴禾的功夫,家裏的二嬸兒見蛋起意,非要搶走雞蛋,原主硬攔著不給。這樣一來,倆人便起了糾紛。
先還是口角之爭,最後也不知道怎麽拉扯的,這雞蛋沒要回來,被打一頓換了她這幅靈魂就罷了,還愣是被麵前這二嬸兒說成是偷漢子才換來的雞蛋。
理清了來龍去脈,再看著四周看熱鬧不嫌事兒多的一群圍觀村民,李七巧內心暗罵命運大神。但此時可不是罵命運之神的時候,而是怎麽從這危境中脫身的問題。
李七巧站起身來,勉強咬住牙根抵製暈眩感,瘦弱的小身板兒挺的直直的。一雙平時畏懼的眼睛,此時冷冷地看著麵前的婦人。
“你說我偷漢子?偷誰了?你看我滾草地了,還是滾你家菜園子?或者說,你順了我的肚兜,褻衣?偷人這樣的話,嬸兒可莫亂說。我前兒還看你手裏拿著瓜子在嗑,難不成你那瓜子也是和男人滾草得來的?但凡咱村裏婦道人家手撿個野蛋,換個蛋啥的,那就都成了偷漢子得來的?”
這話,有點大逆不道,但卻該死的符合了村民的惡趣味。有那圍觀好事後婦人們,聽著雖然羞澀的緊,卻也跟著嘻嘻哈哈地鬧哄起來。
“對啊,對啊,學昌娘你一直說人家是偷漢子得來的蛋,你有看見麽?啥時候啥地方?咋滾草地的?啥姿勢?”
萬氏緊盯著麵前侄女的臉,怔了怔,總覺得這侄女兒和平時有點不一樣了。可要說哪不一樣,又說不清楚。
“你,你這招天瘟的禍胎,平時就不學好,你那孩子就是野種,咱村裏哪個不知,誰個不曉,還需要我指出你偷哪個漢子,和哪個男人家遞媚眼兒的,我呸……就你這起不要臉的下作貨,早就應該沉塘敬河神去。”
好家夥,不就二雞蛋麽,居然口口聲聲非得把自己坑到塘裏弄死。李七巧眼裏的恨意斂去,淡定地看著麵前的人,“嬸兒,我們有事說事兒,你口口聲聲說我偷漢子換雞蛋,可你現在說不清楚我哪偷漢子,又哪得來的雞蛋?淨瞎扯些有的沒的有意思麽?”
“姓萬的,你個挨千刀萬剮的惡婦,你害了我閨女不夠,現在還來搶她雞蛋。我……我……打死你個老貨。”就在這時,一個氣憤顫抖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伴著這話落,一把石子兒砸在油胖婦人頭上。
看見那個與自己有著三分相象麵孔的婦人時,李七巧冰冷的心象是撕裂了一道縫隙,一絲暖意灌進。
來人擠開人群,上前一把牽住她手,“大妞,娘來了,咱不怕,不怕哈,有娘在沒人敢把你咋樣。”
婦人的手略粗糙,許是來的急,這會兒麵色潮紅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兒,握著李七巧的手也有些顫抖。李七巧內心感歎,還好,這具身體還有一個疼她的親娘,不是那起沒爹疼沒娘愛的可憐兒。
“我說三弟妹,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你動轆就說我禍害你家閨女,這話我不愛聽。咱村的人誰不知道,你家那大傻子生下來就是個禍胎。你這當娘的沒教好,嫁出去的閨女還偷人養野種,這會兒好意思來叫罵,呸,要臉不要?”
“姓萬的,我跟你拚了,明明是你嘴讒非得來偷雞蛋……”
眼看親娘要和那混不吝的吵起來,李七巧瞟向不遠處那位唯一簪著花兒的村婦。這人可是村長媳婦兒,此時,也唯有找她幫忙說話兒了。
於是李七巧暗自捏了捏親娘的手,示意她稍安。
回頭,郞聲衝遠處的簪花婦人脆聲道,“村長家的,今兒你來的正好,撞著這事兒,還煩請你說句公道話。我家小狗兒生病吃不進東西,今兒我上鎮裏從客棧接了件洗衣服的活兒,好不容易接了洗了衣服的活換二雞蛋。
可這才轉身打個柴禾回來,雞蛋就被二嬸兒拿去。與她理論,她卻這般渾說。咱們村也算是奉公守紀的村兒,村長平時也沒事就教導我們當一個相互友愛的良民。
村長家的你更是有事無事的教導我們,說要當一個賢妻良母,莫做那起眼皮子淺的粗鄙婦人。還請村長家的為我做個主。這沒事闖入人家屋裏亂翻東西,還打人愣是載髒陷害……”
村長家的原本是來看熱鬧的,可誰曾想這向來笨嘴的李七巧,居然逮住她要主持公道。偏偏,人家說的還占理兒。尤其把她夫婦倆捧的高高的,這會兒若是不主持公道,似乎還真說不過去。
她咳嗽一聲,看向那氣的呼呼直喘氣兒,眼睛骨碌碌轉悠,卻還捂住雞蛋不撒手的萬氏,揉了揉眼睛。“萬氏,人家孩兒還生病呢,這雞蛋……”她也不說這萬氏理虧,就撿到著人孩子病了的理兒,但凡有點良心的,這會兒也會借坡兒下了。
誰曾想,那萬氏就是個渾賴的,脖子一梗,“鼻子下麵一張嘴,她渾說的話你們也相信?這女人平時就不守婦道,偷漢子養野種的,平白無故誰家客棧會給她活兒幹?她這就是偷人換來的蛋,我看不慣就拿了怎麽的?怎麽的?”
這萬氏罵著罵著,便往人群外麵溜。說到後麵,丟下一句,“家裏還等著我燒火做飯呢,呸,改天我再來和你們辨扯辨扯。”
丟下這話後,這婦人便一道風兒的跑了!那速度快的,跟後麵有惡鬼來抓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