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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不會吃回頭草了

  崔慶一愣,心裏卻也暗驚,這丫頭莫非真有必勝的把握,不然,怎敢口出狂言,卻想自己這道梁溪脆鱔當日可是贏了鬆月樓的大廚,鬆月樓在整個江南的名聲都擺在那兒呢,更何況自己這四道油炸,火候油溫的把握,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就連師傅若做這道脆鱔,也不一定能勝過自己,這丫頭再能,也不過十六七的年紀,即便天份高絕,還就不信能勝過自己去,既然她想找死,那自己就成全她,順道正好收拾了這丫頭,以除後患。


  想到此,嗬嗬陰笑:“莫非安姑娘也想跟在下定個生死文書不成?”


  曉青卻笑了:“生死就不必了,至於斷手怎麽缺德的事兒,也不是曉青能做出來的,不如咱們定個新鮮的,就用頭上這三千煩惱絲作為賭注如何?”


  曉青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不覺倒吸了口涼氣,梅大微微皺眉,梁子生也不禁道:“斷發如斷頭,姑娘三思。”


  梁子生心想說,頭發對於女子來說如何寶貴,怎可以此為賭注,實在冒失不妥。


  崔慶卻道:“這個新鮮,怎麽個賭法?”


  曉青:“輸的人就在這兒當著所有人的麵剃光頭發,你敢不敢?”


  崔慶陰測測笑了數聲:“有何不敢,隻不過,在下倒無妨,橫豎是個男人,大不了當幾年禿子,倒是可惜了姑娘這般姿色,若是沒了頭發,怕連富春居的門都出不去了,哈哈哈哈……”


  曉青卻道:“這個不勞崔大廚擔心,曉青必能照常出門。”


  崔慶愣了愣:“莫非姑娘不怕醜。”


  曉青仰起頭:“不然,因這第三輪曉青必勝。”聲音清脆鏗鏘有力,一瞬間散發出的氣場,令在場頓時安靜起來,隻聽見曉青清脆好聽的聲音:“剛說了長魚三種口味,最難的卻是活嫩,成菜需做到初入口感覺到嫩,細品之下與其他菜肴的嫩又有不同,嫩中有活勁,這才是南菜長魚裏最難之處,其中兩道菜是經典,軟兜長魚,熗虎尾,曉青便先做這道軟兜長魚。”


  話音一落,已執起廚刀,刀光閃過,蔥薑蒜片便已切好,投入鍋中,入調料,旺火燒沸,直接倒入鮮活長魚,按住鍋蓋,燒開,再入少量清泉,緩緩推動,少頃撈出,洗淨,取脊背肉一掐兩斷,入沸水燙個滾,瀝水備用。炒鍋上火,入熟豬油,蒜片炸香,入汆好的長魚脊背肉,調料豆粉勾芡沿鍋邊烹入香醋,淋熟豬油,白胡椒,裝盤既成,一道菜做的行雲流水,便是長魚這般食材,也讓在場的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在場的不是行家就是吃主,這道軟兜長魚是南菜經典,誰沒吃過,這也是崔慶的心思,都吃過見過最地道的,也就很難吃出驚豔的感覺來了。


  曉青卻與他的想法正好相反,越是經典熟爛大街的菜,才更能吃出高下來異世仙尊。


  狗子把菜端過去,梁子生跟梅先生剛嚐了一口,不禁點了點頭:“的確是高下立分,安姑娘這道軟兜長魚做的與眾不同,正如她所說,初嚐隻感覺嫩,細品卻嫩中有活實在妙,妙啊。”


  梁子生連著兩個妙字,崔慶臉色都黑了,心說梁子生怎麽糊塗了,你倒是站哪兒頭的?

  這話還真說著了,梁子生思來想去,怎麽想怎麽覺得跟著韓子章沒好下場,認真說起來,韓子章的靠山不就是禦膳房總管柳海嗎,那就是萬歲爺的奴才,還是個數不上的奴才,跟梅先生這位帝師怎麽比。


  更何況,梅先生老友甚多,隨便出來一個,那都是了不得名仕,這些人即便不出仕為官,也是朝廷最為敬重之人,豈是柳海一個奴才能比的。


  而韓子章當年勝了鄭春陽那場禦廚比試,坊間也多有傳言,說其勝之不武,自己本來還不大信,如今就看看崔慶,再看看鄭老爺子的這位親傳弟子,忽覺坊間傳言十有那就是真的,什麽師傅教出什麽徒弟,崔慶這個德行,韓子章能好到哪兒去,論磊落,論廚藝,還得是鄭老爺子這位女弟子。


  而且,自己既然知道這丫頭有可能一步登天,做什麽還得罪她,更何況,自己根本不用賣人情,隻要公正,憑這丫頭的廚藝,又豈會輸給崔慶。


  感覺梅先生古怪的目光,梁子生咳嗽了一聲:“先生這般看下官作甚?”


  梅先生卻笑了一聲:“老夫隻是覺得,今兒瞧著梁大人格外順眼。”


  梁子生自然聽得出梅先生的話外之音,想起之前的事兒,不覺老臉不覺一紅:“先生取笑了,取笑了。”


  卻忽聽聚豐樓的錢弘道:“安姑娘怎麽又做了一道?”


  眾人驚訝的看了過去,實際上,曉青做的不止一道,而是四道,除了軟兜長魚之外,還做了熗虎尾,蒸小魚,白煨臍門,掛霜龍骨,全部擺上來,竟湊成了一桌席。


  梅先生笑了起來:“那年老夫隨萬歲爺巡視兩淮河道,有幸吃過一回兩淮的長魚宴,南席少不得長魚,兩淮的長魚宴更是絕妙無比,南邊的老百姓勤儉持家,精細著過日子,想來才能如此富庶,這兩淮的長魚宴講究的便是物盡其用。”


  馮繼著急的道:“怎麽個物盡其用?”


  梅先生笑道:“馮東家倒是個急性子。”卻也不再賣關子,:“所謂的物盡其用,就是一條長魚身上所有皆可入菜,且能烹製出極品佳肴。”


  說著,指了指桌子上曉青做的菜:“這道軟兜長魚用的是脊背肉,這道熗虎尾用的是長魚尾,這道蒸小魚卻是長魚的血和腸子,至於這道白煨臍門是魚腹,而這道掛霜龍骨用的卻是長魚骨,一條長魚從前到後,從裏到外,皆能烹製出如此佳肴,實乃妙絕,更彰顯了老百姓的勤儉與智慧,相比之下,崔大廚這道梁溪脆鱔便相形失色了,故此,這第三輪孰贏孰負已不言而喻,梁大人以為老夫說的然否?”


  梁子生點點頭:“安姑娘廚藝精湛,南菜造詣更讓本官驚歎不已,這五道菜,隻用了一條長魚,實在精妙無比。”


  生話音一落,崔慶就不幹了:“好啊,你們齊州上上下下合在一起陰你崔爺。”


  梁子生臉色一沉:“崔慶,執意下挑戰書的是你,三場比試有目共睹,第二輪的平橋豆腐,若不是安姑娘大度,讓你取用人家點的豆腐,哪來的第三輪比試,崔慶你自己摸著良心說,你的廚藝可比得上安姑娘?”


  “就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還大廚呢,明明輸了還不認,什麽東西啊,我說,這位本來就是什麽好人,好人能幹出背叛師門的事兒嗎,明明是南派的廚子非說自己是北派的……你們別把這種人往我們南派推啊,我們南派的廚子裏可沒這麽不要臉的……”


  南北兩派的廚子誰都不願承認崔慶是自己一頭的,唇槍舌劍差點兒打起來冥女金華。


  劉成一見不好,湊過來拽了拽崔慶的衣裳低聲道:“這兒不是在京城,崔爺您還是認了吧。”


  崔慶哪裏肯認,認了輸,回去在師傅跟前還有臉嗎,更何況,認了輸自己就得剃光頭,這要是頂著禿頭回京,這臉可丟盡了,死也不能認。


  想到此,便決定賴賬:“好壞輸贏由著你們說可不成。”


  話音未落就聽外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那本王來斷個輸贏如何?”


  聽見這個聲音,曉青臉色頓變,看著從外頭走進來的男子發愣,玉帶金冠紫衣蟒袍正是逍遙郡王嶽錦堂,後頭跟著的人就是之前在安記酒樓門外瞅見的安家三老爺安嘉樹。


  曉青目光一縮,這兩個人來了,安嘉慕會不會也來了?下意識低頭,手緊緊攥起來,緊張的指甲都嵌進了手心裏,仍恍若未覺,忽感覺身邊一道關切的目光,側頭看過去,是梅大,即便帶著麵具,即便麵具下一張臉燒的猙獰可怖,可他的目光卻讓她漸漸安定了下來。


  這男人總會莫名帶給她莫名的安全感,隻要他在自己身邊,仿佛天塌下來也不用怕,是啊,自己怕什麽,賣身契已經燒了,安嘉慕已經納了妾,既要大擺筵宴,怕是心裏極喜歡的人,如今正稀罕不夠呢,怎會有心思理會自己。


  而且,以安嘉慕的驕傲,當日既然放了自己,也斷不會吃回頭草了,自己雖然不會跟那個男人,但曉青也十分清楚,在這種社會形態下,安嘉慕實在算不得什麽罪大惡極之人,甚至,還應該算是個頗有良心的好人,對兄弟,對下人,對妻妾,跟別人相比,真算不錯的一個人。


  有錢,有閑,有權,有勢,這樣的男人沒有強搶民女,霸占良田,勾結官府魚肉百姓,已經算是好人了,所以,自己實在沒必要怕他。


  給自己做了無數心裏建設,又看了梅大一眼,曉青方才徹底定下心神,抬頭看過去,梅先生跟梁子生已經把嶽錦堂跟安嘉樹迎到了首席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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