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跟北派比試
高德明趙永豐,別看年紀不大,在廚行裏也算響當當的人物,何曾想又蹦出來個小丫頭,這怎麽可能?
燕和堂的劉成第一個跳出來:“我說老錢頭,這話可不能亂說,天下誰不知鄭老爺子就收了兩個徒弟,何時又來了一個,更何況,就憑一個整雞脫骨,就說是老爺子親傳弟子,未免牽強吧。”
錢弘也不跟他廢話,這人是個名副其實的小人,燕和堂落到他手裏,早已一落千丈,不思量把買賣做好,成天鑽營怎麽巴結禦廚,就憑這份不務正業的心思,燕和堂也沒有出路,好歹也是齊州府的老字號,實在有些可惜了。
掃了眼周圍,除了自己的老哥們匯泉閣的馮繼,竟沒一個信的,大都驚訝一瞬,莫不覺得好笑,錢弘暗暗搖頭,這些人真沒眼力。
不過,這丫頭也實在叫人震驚,才多大啊,不說別的,就這一手蒙眼脫骨的絕活兒,又豈是一個十六七的小丫頭能拿出來的,可人家就拿出來了,這一局贏的實在毫無爭議。
梅先生嗬嗬笑了兩聲,看了眼梁子生:“這頭一輪比試落幕,梁大人就說句話吧,到底是北派的廚子贏了,還是我富春居?”
梁子生臉色陰晴不定,心說,老家夥真不厚道,卻隻得假笑了一聲:“先生找的大廚果然神乎其技,子生見識了,這頭一輪雖兩人用時相同,卻這位姑娘是蒙著眼的,自然是富春居勝了。”
梁子生話音一落,就聽一陣歡呼聲傳來,聲音之大,幾乎震耳欲聾仿佛有幾百口子一般,倒嚇了一跳。
梅先生選在地方就是富春居剛進門的中庭,富春居今兒頭一天開張納客,客人倒是沒有,隻不過,不知誰傳出的消息,整個齊州府的南派廚子,舉凡聽見信兒的都跑了來。
這幾年在兗州府讓北派廚子欺負的,飯碗都要砸了,心裏這口氣一憋就是幾年,都快憋死了,這忽然梅先生出頭盤下富春居,還接下了齊州八大館子的挑戰,這對於他們來說,可不單單是個挑戰,而是南北廚子的生死大戰,幹係到南派廚子往後能不能在兗州府立足,幹係到手裏捧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飯碗,能不能捧住了,幹係到家裏的一家老小會不會挨餓,這是最切實的。
便不為這個,有個南派的同行,出來跟北派比試,他們幫不了別的忙,至少也得站腳助威,讓兗州府的北派廚子們知道,就算給他們擠兌的好多都改了行,這會兒拿起廚刀來,還是南派的廚子。
富春居本來賣的就是南菜,在兗州府相當於南派廚子的大本營,也是到如今,還雇傭著南派廚子的館子。
頭火大廚高炳義,儼然已經成了兗州府南派廚子的頭兒,自然不會阻止這些人,反而大開方便之門,能進來院子裏的都進來了,進不來的就站在門外頭,兩邊兒廊子上,甚至牆頭,到處可見五大三粗的漢子,幾乎都是南派的廚子。
進不來的就站在外頭河沿上,焦急的一會兒問一句,:“怎麽著了,比什麽啊等等?一個個比自己上場比試還緊張。
先開頭聽說富春居的大廚是個十六七的漂亮丫頭,這些人頓時泄了氣,又聽說頭一輪是跟聚豐樓的少東家比整雞脫骨,就更絕望了,那可是人家聚豐樓看家的本事,跟人家比這個能贏,才見鬼呢,可沒想到就贏了。
瞧見過程的兩眼發亮,嘖嘖稱歎,沒看見的忙著掃聽,這樣深秋的天兒,都急了一腦門汗,曉青蒙眼脫骨的過程,被這些人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邪乎。
過後曉青偶然聽人提起齊州府這場南北比試,竟也聽得津津有味兒,還以為說什麽玄幻故事呢,到最後才知道,原來說的是自己,不禁好笑,在這些人嘴裏,她哪兒還是廚子啊,分明是一位摘葉飛花的武林高手,抬手間一隻雞就骨肉分開了。
這是後話且不提,隻說如今,梁子生給這大動靜嚇了一跳,看過去才發現,到處都是瞧熱鬧的,不禁皺了皺眉:“哪來的這多人?”
梅先生瞥了他一眼:“這些是兗州府裏的南派廚子,梁大人發了話,不許八大館子雇南派廚子,他們沒營生幹,還不讓來瞧瞧熱鬧啊蓮君。”
梁子生臉色微變:“先生說笑了,這廚行也不是本官公務,怎會管這檔子閑事。”
梅先生點點頭:“原來梁大人也知道是閑事啊,瞧梁大人在冀州府折騰的動靜,老夫還以為是天大的正經事呢。”
梁子生忙道:“下官也是一片忠心,想挑個手藝好的廚子,畢竟得推薦進京,不能丟了咱們兗州府的體麵不是。”
梅先生:“倒是在理兒,隻不過,這手藝好的可不光北派廚子,梁大人瞧我富春居這廚子,可是正經兒的南派,頭一輪比的還是聚豐樓的招牌看家菜,都贏了,這後頭還比不比,梁大人可要好好想想,若是下一輪再比輸了,丟的可不光是八大館子的臉,怕是連北派廚子的體麵也沒了。”
梁子生臉色一變,看向劉成,說實話,這頭一輪下來,他這心裏還真沒譜了,本想著必勝無疑的第一輪敗了,這後頭的還有戲嗎。別管這丫頭是什麽來頭,就憑剛她這一手蒙眼脫骨的絕活,廚藝可想而知,若這丫頭真是個高人,北派廚子加上自己這張老臉,今兒可都丟在這富春居了。
大概知道知府大人的顧慮,劉成悄悄湊過來低聲道:“大人不必憂心,這丫頭才多大,剛那場贏了不過是運氣罷了,估摸就這點兒看家的本事,都使出來了,而且,頭一輪是錢世臣輕敵,非讓這丫頭挑菜,正好中了這丫頭的詭計,下頭一輪讓趙老六上,趙老六別的尋常,倒是有個絕活練得精到,旁人難及,第二輪讓他上,準能勝了這小丫頭。”
一句話真提醒了梁子生,是啊,怎麽忘了趙老六的絕活,這趙老六手藝雖不算出挑,可有一樣,力氣大,一把鐵鍋在他手裏能使出花來,這也是北派技法的一大特色。
北方人多生的五大三粗,不如南方人秀氣,這烹飪技法上也各有所長,以己之長攻彼所短,這第二輪想不贏都難。
想到此,頓時有了底氣,嗬嗬笑著掃了眼曉青:“梅先生找來的大廚果然好刀工,下官就借這姑娘剛的話,總的有始有終,劉成叫趙老六進來。”
不一會兒,趙老六小跑了進來,劉成低聲道:“管好你那張臭嘴,今兒上頭這幾位,不是你能得罪起的,這第一場咱們北派可輸了,就指望你這二輪了,把你的看家本事都使出來,我就不信比力氣還能輸給這丫頭。”
趙老六挽了挽袖子,哼了一聲:“擎好吧,非讓這小丫頭輸的心服口服不可。”說著一指曉青:“第一輪你這丫頭僥幸獲勝,第二輪可敢跟俺趙老六比嗎?”
曉青挑眉:“有何不敢,請挑菜吧。”
趙老六嘿嘿笑了兩聲:“你這丫頭倒真托大,如此,俺也不客氣了,這裏既然是兗州府,自然要比北菜,就比一道蟹黃扒冬瓜如何?”
趙老六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就都明白了,高炳義不禁緊緊皺眉,狗子一見師大伯皺眉,頓時緊張起來,忙問:“這道菜師傅會輸嗎?師傅剛可是贏了聚豐樓的少東家呢?”
高炳義看向曉青,微微歎了口氣:“這道菜比的不是精巧,更不是刀工,而是力氣。”
狗子愕然:“力氣?不是比廚藝嗎?比什麽力氣啊。”
“這扒是北菜著名的烹飪技法之一,也是最難的,就拿這道蟹黃扒冬瓜來說,菜本身並不難,難就難在需保持其形,也就是說,冬瓜處理好之後,擺在鍋裏,慢慢兌進調好的湯汁扒入味。”
狗子眨眨眼:“這聽著也不難啊。”
高炳義搖搖頭:“前頭自然不難,難得的是最後,這道菜需出鍋時菜形不亂,湯汁不撒,才算成功,想做到這些,必須把連菜帶湯整個顛起連翻幾個過子,這就是北派技法裏最難的大翻勺,技巧之外還得有力氣才行,畢竟鐵鍋本身就有份量,加上鍋裏的湯湯水水就更重了,力氣跟不上,是絕翻不過來的。”
狗子倒吸了一口涼氣:“照師大伯說,師傅這第二場不是輸定了嗎,這個趙老六還真不要臉,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竟跟師傅比力氣。”
高炳義歎了口氣:“好在第一輪贏了,便這場輸了,還有第三場呢,即便第三場姑娘贏不了,安姑娘也已為南派廚子出了口氣,比的都是北菜,便他們贏了也勝之不武,傳出去更是廚行裏的笑話。”
狗子卻道:“我才不信師傅能輸呢,師傅是天下最厲害的。”
即便心情緊張,聽了狗子的話,高炳義也不禁笑了一聲,摸摸他的頭:“是,你師傅是天下最厲害的大廚,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