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遇上真正的高手
見他一臉失望,梅先生道:“你也別難過,你的廚藝並不差,之所以做出的菜不夠地道,估摸是做法有偏差,就拿你前兒做的那兩道菜來說,拆燴鰱魚頭,你用的油不對。”說著,問曉青:“拆燴鰱魚頭該用何油?”
曉青:“做這道菜,熟豬油是斷不能少的,若少了便做不出皮糯粘膩滑的口感,這道拆燴鰱魚頭就會稀湯掛水,鮮美的滋味也大打折扣。”
梅先生點點頭:“這回知道我為什麽隻一口就不吃了吧,老夫這張嘴可是吃遍了天下美味,你拿那種稀湯掛水的東西來糊弄老夫,不抽你一頓,算老夫的脾氣好了,還有,你那道清蒸獅子頭,肉選的對,刀工也對,火候也夠,可就是味兒不對相公休的就是你。”
高炳義求助的看向曉青,曉青想了想:“從蒸籠移到砂鍋的時候,下頭可放了熟豬皮。”
見高炳義疑惑的表情,曉青就知必然沒放,笑道:“下次在再做的時候,記得砂鍋底放一塊熟豬皮試試。”
梅先生不禁道:“需知差之毫厘,謬以千裏,這做菜差一點兒味兒就不對了。”說著看向曉青:“隻你這丫頭肯出來當大廚,老夫就出頭盤下富春居,不然,便老夫盤下來,也不過是砸了南菜的招牌罷了。”
高炳義頓時大喜過望,若曉青能當富春居的大廚,那可真是他們這些南派廚子的福音了,雖隻見過三次,但曉青的性子高炳義也差不多摸清了,是個絕不藏私的,而且,還會悉心指點教導,隻要自己跟著她,哪怕一個月,都比跟別人學十年強。
想到此,忙要給曉青磕頭,曉青嚇了一跳,趕緊避開:“曉青年紀小,若論起來,您可是前輩,拿能受您的禮,不用如此,我答應就是。”
高炳義跟狗子娘倆都鬆了口氣。
梅先生:“放心,不用你天天上灶,高炳義的廚藝不差,你隻略指點他幾句,富春居的招牌就砸不了,不過,有件事你也得做好準備,你們廚行可是有個規矩,新換了東家的館子,得接受別家廚子的挑戰,這也是先頭老夫不想管這檔子事兒的原因,這挑戰就等於廚藝比試,聽說這一比就是生死局。”
曉青明白梅先生說的什麽,所謂的生死局,並不是要命,而是砸飯碗,就像當初的師傅跟韓子章,比輸了,師傅當眾自斷手腕,手腕子折了,顛不起勺,就等於砸了自己的飯碗。
還有在冀州府的老孫頭,也是如此,雖自己想放過他,卻讓然給安嘉慕折斷的腕骨,這輩子就等於絕了廚子這一行。
梅先生歎了口氣:“而且,聽說這種情況都是挑戰的人選菜,富春居雖賣的是南菜,可齊州府的八大館子卻是北菜的翹楚,說白了,這兗州府就是北菜的根兒,人家要是上門來跟你挑戰北菜,丫頭,你可有把握贏嗎,?若是贏了自然千好萬好,不僅保住了富春居,也給兗州府的南派廚子爭的了一席之地,即便不能像五年前那般風光,至少不會比如今的境遇差,卻,若輸了,輸的可不止是一個富春居,怕還會使南派廚子從此再無立錐之地。”
梅先生話一出口,高炳義臉色都變了,是啊,怎麽忘了他們廚行還有這個規矩,廚子雖分南北,挑戰的時候可就不分了,對方就是來砸腸子的,自然會挑自己的絕活,而齊州最有名的八大館子,幾乎每一個館子都有自己的絕活,便曉青僥幸贏一兩場,算下來結果必輸無疑。這些北派的廚子恨不能把天下的南派廚子都擠兌的沒飯吃才好,哪會手下留情。
曉青想了想,雖沒有必贏的把握,憑自己的手藝也不會輸,她顧慮的不是輸贏,是經此一戰,自己勢必藏不住了,若是安嘉慕知道自己在齊州整出這麽大的動靜,會不會又有麻煩。
見她沉吟不語,梅先生不禁歎道:“此事卻太過為難你這小丫頭了,莫說你,便你師傅麵對齊州八大館子的絕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曉青想了想:“我倒不是怕,隻是,此事可否不傳出去?”
梅先生愣了愣:“這怎可能,無論輸贏,隻你要敢接這個挑戰,必然一戰成名,你顧慮什麽?怕韓子章知道你是鄭老頭的弟子,為難你?”
曉青搖搖頭:“不管是為了師傅還是為了天下的同行,早晚曉青都要與他一戰。”
梅先生笑了起來:“這句話才像鄭老頭的徒弟,就憑這句話,老夫怎麽也要替你兜著些,手藝上我是幫不上忙,老夫舍了這張老臉,至少能保證那天的評判絕對公平,如何,丫頭敢不敢接。”
曉青看了看高炳義,忽想起爺爺的話,逆境中也要堅守住自己的本心,這件事是自己相幫的,也該幫,若是此時退縮,她還是廚子嗎。
想到此,目光一定:“好,有先生這句話曉青就放心了,隻要先生把富春居盤下來,曉青就能讓富春居在這齊州站住腳。”
兗州梁府客廳,知府梁子生把齊州八大館子的東家大廚都請了來商量富春居之事。
梁子生看向聚豐樓的錢弘跟匯泉閣的馮繼:“兩位東家你們說,此事該如何應對?”
兩人對了個眼神,錢弘頗有些為難的道:“若梅先生不出麵,就憑富春居如今的意思,根本不用咱們對付,已經開不下去了,卻如今梅先生盤下富春居,就等於替南派廚子出了頭,梅先生曾為帝師,德高望重,又是當世大儒,他老人家這一出麵,再若明目張膽的對付富春居,怕不妥當。”
旁邊燕和堂的大廚卻猛地跳出來:“依著錢東家的意思,就讓富春居在齊州城開下去不成,這裏可是齊州城,是我們北菜的根兒,若讓南派廚子在這兒站住腳,往後我們北派廚子還怎麽混。”說著,哼了一聲:“不說別人,就是我師公怕也不痛快。”
一提起他師公,眾人目光或輕或重都有些不屑,可臉色還是變了變,說話的是燕和堂的大廚趙老六,年紀有四十大幾了,之前一直是燕和堂的二火,因跟韓子章的大徒弟崔慶攀上了親,不知怎麽論的,倒跟韓子章論了個師公,話裏話外叫的格外親,燕和堂的東家劉成想巴結韓子章,便提拔找他當了頭火大廚。
雖說南北派的廚子不和已久,可廚行裏卻有一條永遠不變的規矩,那就是得憑著手藝說話,手裏的活兒能服人,說話才有份量,偏這位趙老六看著老實,卻是個靠嘴皮子的主兒。之所以讓他坐在這兒,完全是看在韓子章的麵兒,不然,就憑他,梁府的大門都進不來。
不過他抬出韓子章,卻不得不給幾分體麵,梁子生咳嗽了一聲:“趙大廚說的也有道理,大家商量著來,商量著來。”
忽聽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商量什麽,就照咱們廚行的老規矩不就得了。”說著,瞟了趙老六一眼:“趙大廚是韓禦廚高足的親戚,想必得了禦廚指教,手藝精湛,後兒富春居趙大廚打頭陣,如何?”
一句話說的趙老大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好看,錢弘忙喝了一聲:“知府大人跟前,在座的不是你的叔伯就是前輩,哪有你個黃口小兒說話的份兒。”
剛說話的人正是聚豐樓的少東家錢世臣,也是聚豐樓如今掌灶的大廚,像聚豐樓匯泉閣這種傳承數百年的老字號,大都是自家的買賣,廚子是一個酒樓的命脈,故此,這兩位東家也都大燕排的上號的大廚。
年輕一輩兒裏數著聚豐樓這位少東家爭氣,別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一身廚藝已盡得其父真傳,有本事自然就傲氣些,等閑看不入眼,尤其看不上趙老六這種耍嘴皮子的,對於廚子由來已久的南北爭鬥意興闌珊,聽說梅先生盤下富春居,才有了些許興致。
梅先生可不止是帝師大儒,更是大燕有名兒的老饕,雖喜好南菜,卻是地道的齊州人,對於北菜更是如數家珍,他可是聽父親提過,這位梅先生對如今禦膳房的韓禦廚的手藝,都有些看不上,能入他眼的也就之前的鄭春陽了。
這麽一位口高嘴刁的開的館子,得請個什麽樣兒的大廚,這才是錢世臣最感興趣的,而且,也激起了他的好勝心,越發想看看能讓梅先生看好的大廚,到底有什麽本事?
趙老六如今有靠山,哪會咽下這口氣,一拍桌子:“比就比,俺老趙幹了半輩子廚子,還怕它個南蠻子不成。”
梁子起來:“既如此,就照著咱們今兒商量的來,能不能把南派廚子趕出齊州府就看在座諸位大廚的本事了。”
一時散了,錢鴻爺倆回了聚豐樓,錢鴻就把兒子叫到跟前:“你今兒卻不該妄言,你就不想想,梅先生是什麽人,他找的廚子手藝哪會孬,你到底年輕,手藝還欠火候,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怕要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