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小橋流水,曲徑通幽
水邊團塔映中流,留客爛豬頭,這闕詞成就了南菜的三頭之一的盛名,隻不過久無人做,連做法都幾乎失傳,不瞞你,我燉豬頭的法子的確來源於這道菜,隻不過,若是這道菜卻要複雜的多,對於刀工火候的要求也相當高,相當麻煩,需酥爛脫骨而不失其形才算地道。”
曉青剛說完,那漢子蹭一下站了起來,激動的直搓手:“姑,姑娘真是高人,是咱們南派的頂級大廚。”
曉青不禁失笑:“我隻是嘴上說,你就知道我是大廚了啊,如果我隻是會說不會做,你不是白高興了。”
漢子臉色一僵,曉青笑了起來:“放心吧,我會做。”
說起這道扒爛豬頭還有個小故事,當年曉青曾受邀為一位歸國華僑烹製這道菜,那位是揚州人,就想吃到當年的味道,曉青找了不少資料,遍訪淮南菜頂級大廚取經,經過多次試驗,終於還原了這道聲名赫赫的三頭之一,也使得安記私房的名聲蜚聲海外,過後,不少華人歸國都點明要吃安家菜,就是因為這件事。
倒是想不到,同樣的經曆在古代也會上演,莫非冥冥中早有注定,或者隻是簡單的巧合。
高炳義異常興奮,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問曉青需要預備什麽?曉青叫狗子去拿一包燉豬肉的香料來,狗子忙不迭的跑了一會兒拿過來一包,曉青遞給高炳義:“這道菜難就難在必須把豬頭複原,至於其他,隻要預備這些香料就成,不過,有一事咱們需事先說好,我幫忙倒是可以,隻一點兒,此事不可外傳。”
高炳義愕然:“那梅先生要是非要見姑娘如何是好?”
曉青眨眨眼:“就說是你做的不就得了,我做這道菜的時候,你幫我打下手,也差不多算是你做的了蛇戒。”
高炳義傻眼了,忙擺手:“這哪能算是在下做的,不成,不成……”
曉青小臉一板:“若不成,那就對不住了,這個忙我也不能幫。”
曉青雖說想幫忙,可也不能曝露自己啊,她隻是出來長見識的,不是揚名的,越低調越好,畢竟,目前還不知安嘉慕怎麽想的,萬一那廝反悔,收拾自己一個小廚子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兒,所以,還是能避則避。
曉青琢磨,像安嘉慕這種男人,之所以對自己如此糾纏,根本不是他說的多愛自己,就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越難得到的越想得到,若自己還是之前的曉青,他絕對會棄如敝履,這就是男人。
這樣的男人也有一個好處,就是沒長性,別看這會兒如何上心,等過去這股子熱乎勁兒,估摸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所以,自己目前需要做的,就是等他找到新的目標,自己就算徹底安全了。
高炳義自然不知這些內情,雖萬分想不明白曉青這麽做的目的,卻也隻能答應,畢竟,曉青是他們這些南派廚子最後的希望了。
說好後頭一早過來接曉青富春居,高炳義又跟狗子娘說了幾句話才走了,曉青瞧見院子裏的東西,一袋麵,兩隻豬後腿,還有一條大胖頭魚,便知都是高炳義送過來的,這人倒是不錯。
狗子娘歎了口氣:“狗子爹沒了,我們娘倆日子艱難,若不是狗子爹這些師兄弟隔三差五的周濟著,怕連狗子爹留下的這個小院也留不住呢,安姑娘,你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平常人,別看年紀小,可就是有股子大廚的氣韻,比狗子爹的師傅還有架勢。”
曉青撲哧笑了起來:“嫂子可別誇我,說到底就是個廚子罷了,其實,當廚子也有當廚子的好處,您瞧狗子爹雖沒了,還是有這麽多人幫您跟狗子,可見廚子的心眼好。”
狗子娘聽了笑道:“我知道姑娘這話是為了狗子當廚子的事兒,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好歹廚子總是個手藝,若是能學成姑娘這般,哪怕沒了差事,就賣豬頭肉一輩子也餓不著。”
日子一好,狗子娘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加上手裏有了錢,藥又跟的上,病好了許多。這豬頭肉的買賣也不止狗子娘,連帶那天領著曉青過來的栓子娘一家子,兩家一起做,方才支應過來。
栓子家的院子大,狗子娘怕曉青嫌亂,大多都挪到了栓子家的院子裏,這邊兒做的少多了,兩家人心裏都知道,有了這個營生,往後就不用愁了,對曉青感激非常,狗子娘對兒子想學廚子的念想,也不像之前那麽反對了。
答應了這件事,曉青這兩天便沒出去,在家裏準備,仔細回想了一下具體的做法,一一記在紙上,狗子如今對曉青簡直崇拜的不行不行的,天天恨不能變成曉青的小尾巴,隻要一得空就跟著曉青。
而且,這小子頗為機靈,有眼色,性子倒讓曉青想起了劉喜兒,這會兒曉青寫字,他就在旁邊磨墨,一邊兒磨墨,一邊兒看曉青寫字:“安姐姐,你還念過書啊,姐姐的字真好看。”
曉青猛然想起貌似安子和曾經異常嫌棄自己的字醜,不是安子和,那個男人是安府的大老爺,安嘉慕,即便到了此時,曉青都不能把兩人看成一個,果然,自己也是個喜歡自欺欺人的。
見狗子眼巴巴望著自己,點點頭:“念過書,但字卻寫的尋常。”
狗子眨眨眼:“姐姐寫的這是什麽啊?”
“這是你師大伯說的那道扒爛豬頭的法子,怕你師大伯記不住,等後天給他,以後要是再有人點這道菜,不至於連怎麽做都不知道恰被時光遺忘。”
狗子眼珠轉了轉:“我爹以前跟我說過,大廚的絕活都不是輕易傳給別人的,就算是徒弟,也得留一手,有句話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怎麽安姐姐這麽大方,要是把你的絕活都給了別人,以後安姐姐沒飯吃了怎麽辦?”
曉青笑了起來:“這都是自私的想法,你想想,如果每個師傅都留一手,一代一代傳下去,到最後會如何?”
狗子想了想:“這麽下去最後就啥都剩不下了。”
曉青點點頭:“而且,做菜即使知道法子,因為每個廚子的手法不同,做出來的菜也不一樣,要做的地道,做的好,就需要領悟,每一道菜都有它的靈魂,廚子找到並領悟了,才能做出它的真味來。”
栓子娘在院子裏跟狗子娘倆人正分裝香料,把香料撿出來裝到沙袋裏,用來燉豬頭肉,這個活兒相對輕鬆,狗子娘就攬了過來,即便如此,栓子娘也會過來幫忙,知道狗子娘的身子不好,累不得,加上心裏實在感激狗子娘把這麽個賺錢的營生分給自家,所以,兩家人走的更近了,幾乎都快成了一家。
這會兒瞧見狗子在西屋給曉青研磨,不禁小聲道:“我可聽俺哪當家的說,這姑娘可是位厲害得大廚,你家狗子不是早就想學廚子嗎,嫂子,你可別錯了主意,若是能拜這麽個師傅,狗子將來可了不得,如今可不是以前了,皇上好這個,年年舉辦廚藝大賽,這廚子隻要手藝好,出頭的機會有的是呢,要是成了禦廚,嫂子您這輩子可有大福了。”
狗子娘搖搖頭:“你哪知道底細,狗子早就說了,可安姑娘說她有個徒弟。”
栓子娘:“哎呦,狗子娘,你怎麽成了個死心眼兒,收過徒弟怕什麽,你瞧外頭那些大廚,哪個不是三四個徒弟,隻你家狗子上心,入了這位的眼,早晚能成事。”
狗子娘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說,況且,雖安姑娘沒收狗子,卻時不常的教導這孩子,也不止廚藝,還有好些個道理,這位可不止是個大廚,我瞧著有大學問呢,你說,這麽小的年紀,怎麽學的這麽一身本事,有時想想,我都覺得跟做夢似的,莫非是狗子爹在天上保佑著我們娘倆,才來了這麽位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曉青不是活菩薩,不過,狗子娘倒是有一句說對了,她的確很看好狗子,或許是職業病,對於有天份的學生,總是忍不住去關注教導,希望他們能成為一名好廚子。
高炳義來接曉青的時候,狗子非要跟著,懷裏抱著曉青的刀盒,上了牛車,一路往富春居去了。
一到富春居曉青真驚豔了一下,這富春居也守著一彎水,比起狗子家,這裏明顯高檔了許多,水麵雖不寬,景致卻更有味道,兩側都是層層的四合院,驀一看去,頗有幾分江南水鄉的韻味。
而粉牆黛瓦的富春居更是融進了這片韻味之中,不像煙熏火燎熱鬧來去的館子,倒像一個私宅。
這樣的館子才對味兒,雖說跟著高炳義側門進去,卻依然能體會到那種屬於江南的精致,小橋流水,曲徑通幽,而且,富春居得天獨厚,有三眼泉。
曉青十分懷疑是誰惦記上富春居這個院子了,才玩命兒的擠兌人家,就是想把富春居的東家趕出兗州府去,好霸占這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