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豬骨蓮藕湯
安姑娘?季公明目光閃了閃,想起那天瞧見安然跟安嘉慕一前一後進的荷香榭,兩人之間仿佛有些什麽,便道:“安姑娘跟你們家大老爺……”
安平低聲道:“不瞞大人,安姑娘早就是我們大老爺的人了,我們大老爺心裏稀罕著呢,隻不過最近鬧了些小別扭……”說著便不往下說了。
知府大人頗為遺憾,卻也暗暗慶幸,虧自己問了一句,不然,真把這丫頭送京裏頭去,若是萬歲爺瞧上,末了知道不是完璧,那自己有好兒嗎,不禁搖搖頭:“安兄倒是瞞的緊,差點兒連我都糊弄過去,不過,卻難得瞧見你們家大老爺有心思哄女人,想必過不久你們府上就要填一位姨娘了,到時卻要討你們大老爺一盞喜酒。”說著,叫人去喚陳二狗囑咐了幾句,叫他跟安平去了。
陳二狗對於安然的印象頗好,在他眼裏,安然就是一個手藝精到的廚子,他們這行雖說男的多,女的卻也有,就如蘇府的阮四娘,可手藝真到了安然這份上,莫說女的,男的也少啊。
他是行裏人,最知道廚子的手藝做不得半點兒假,也沒有什麽偷手,都是一天一天練得,一道菜一道菜磨出來的,自己在南邊整整學了十年手藝,之前還在兗州府裏當過幾年小工,後來是在鬆月樓遇上了心眼好的師傅,見自己有些天分,才收了自己當徒弟。
在鬆月樓裏頭跟著師傅學了這一身本事,回來冀州府才闖出些名頭,可自己做南菜的手藝,別看在冀州府拔了頭籌,真要跟這位比,那可差遠了,別人不知道,他可聽少東家說了,這位姑娘的南菜做的比北菜還要地道此情可待之錦瑟。
南菜自己是沒見過,可那兩道北菜自己卻親眼看著她做的,無論刀工火候還是手法,都堪稱頂級大廚,如此難的兩道菜都做的如此遊刃有餘,還有什麽能難倒這位的,特意叫自己來做煮幹絲,實在有些蹊蹺。
進了滴翠軒才明白,能住在這兒,這位怕不止是個廚子這麽簡單。
陳二狗被秦大娘直接引到了滴翠軒的小廚房,還沒進去就聞見一股香味,不禁道:“是豬骨蓮藕湯。”
秦大娘笑道:“果真是大廚,光聞味兒就知道安姑娘做什麽呢,正是豬骨蓮藕湯,姑娘剛說想吃,卻又嫌旁人做的不好,便自己動手做了起來。”
陳二狗:“安姑娘的廚藝,著實高明,而且,極懂養生之道,這個豬骨蓮藕湯,補而不膩,潤而不燥,有養血健骨,滋養容顏的功效,最適應女子秋令進補食用,做法也算簡單,隻一樣不可用鐵鍋,最好選用陶器砂鍋類的煮湯,以免蓮藕占了鐵器變黑,不止湯味變了,瞧著黑黢黢的也難看。”
話音剛落就見安然從裏頭走了出來:“果然陳大廚有見。”
陳二狗忙道:“這不過是常識,哪算什麽見地,更何況,在姑娘跟前說這些,可是關老爺門前耍大刀了,姑娘別笑話才是。”
安然笑了:“你也別謙虛了,那天廚藝大賽,我可是見了先輩的手藝,著實地道,比那些南邊的大廚絲毫不差。”
兩人寒暄過說起南邊的菜,安然有意套交情,自然不會藏著掖著,把自己對於南菜的理解一一說了出來,卻發現陳二狗別看沒念過什麽書,對菜肴的理解上卻頗有天份,尤其南菜更是見解不凡。
不說別的,隻一道響油鱔糊,選什麽樣兒的鱔魚?取什麽配料?何處下刀?怎樣去腥?如何去骨?火候如何?何時淋油?何時出鍋?竟跟安然知道的不大一樣。
說到精細處,便不再說了,直接比劃,叫人提了半桶黃鱔過來,陳二狗直接做了一道,出鍋之後,安然嚐了一口,新鮮可口,油潤不膩,比之自己做的更要高明許多,不禁讚道:“果真鮮美,且無一絲腥氣。”
陳二狗:“因鱔魚腥氣重,做這道響油鱔糊的時候,師傅曾經說過,需重下料酒蔥薑,方可去其腥,卻也要用的適當,過了就把這道菜的鮮味遮掩住了。”
安然點點頭:“有道是過猶不及,蔥薑隻是調料,放入菜肴之中為的是去腥提鮮,若奪了主食材的味道反而不美。”
兩人極為投機,隻說到掌燈時分,外頭雨下的越發大起來,安然怕拖的時間太長,便直接進入主題,說起進京比賽的事。
陳二狗頗機靈,安然一提個頭,心裏哪還有不明白的,隻不過也暗暗納悶,瞧她在滴翠軒住著,大老爺必然待她極好,做什麽還進京,也忽然明白自己來的時候,為什麽知府大人特意囑咐了幾句,竟然早就猜到她是為了這個。
不免有些為難,半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也不瞞安姑娘,雖不知原因為何,卻來的時候,知府大人特意囑咐過,叫在下給姑娘帶個話,雖說姑娘廚藝精湛,卻未報名參加廚藝大賽,一早就定好廚藝大賽的頭三名推薦進京,卻不好壞了規矩。”
安然頓時就明白了,咬著牙臉色沉了沉,不用說一定是安嘉慕暗裏動了手腳,她也不是傻子,那天在荷香榭,知府大人話裏話外的意思,還能聽不出來嗎,巴不得送自己進京呢,這一轉眼就變了,肯定是這廝使壞,怪不得他怎麽痛快就讓陳二狗來別院了呢。
安然可不傻,知道自己如今的一舉一動,秦大娘兩口子勢必都會報給安嘉慕,若他不點頭,陳二狗絕不可能來別院,還真是卑鄙蛇戒。
陳二狗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心裏失望,忙勸道:“今年沒趕上,明年再去也一樣,憑安姑娘的廚藝,早晚都會出頭。”
安然不禁苦笑,出頭?就連最基本的自由都沒有,哪還能出頭,知府大人這條路讓安嘉慕堵死了,安然一時想不出別的道兒,就剩下一個字拖。
也不再滴翠軒裏住著了,搬回了原先的小院,安嘉慕一開始倒是隔幾日就會來一次,來了見自己不理他,也沒像在滴翠軒一般用強,撂下一句不會讓她贖身,黑著臉走了。
雖知道不可能永遠如此,這男人的耐心一旦用完,怕哪天的事兒又會重演,安然現在已經不像那天一般天真的以為,把身體給了安嘉慕就會解決問題。
不說他放不放自己,就算他最後真放了自己,自己這一關也過不去,她忍受不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碰自己,一想起來那天的事兒都忍不住惡心。
兩人之間過去那點近乎美好的曖昧,早已在一切揭開的時候,蕩然無存,剩下的唯有醜惡的肉,欲或者還有征服。
正因為知道他是怎樣的男人,安然根本不會相信他的任何一句甜言蜜語,一想到他說的每句話都是為了跟自己,安然就覺無比齷齪。
卻也沒想到,正在自己困守圍城的時候,卻忽然來了轉機,這天別院來了兩個熟人,大姨娘跟安翠兒。
她們來的時候,安然正坐在葡萄架下發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跟安嘉慕的僵持,讓她陷入一種深深而絕望的憂鬱中,如果連自由都不能擁有,還談什麽補充安記食單,難道她以後的日子隻能在這個小院裏終老,然後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如果真如此,有什麽意義。
秋天了,她住的這個小院,也染上了點點秋意,遠處山坡上的樹也變了,她就坐在這裏看著它們從綠到黃,然後葉子漸漸落下去,等到北風一起,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就是冬天了,到了冬天,便再無生機,就像她。
大姨娘今兒是來示威的,如今想起來大姨娘都恨不得咬碎了銀牙,她在府裏日防夜防,天天算計著跟那幾個賤人爭鬥,不想,她們爭來鬥去半天,卻讓這賤丫頭撿了便宜。
不知使了什麽狐媚的法子,竟勾了大老爺的魂兒,先頭府裏傳大老爺要收她,後來又沒音了,自己隻當是錯解了爺的意思,大老爺就是想吃她做的菜而已,畢竟這丫頭做菜的手藝的確不差。
不過,若說誤會,後來自己串通花道姑散播的那些話,卻不知怎的就沒音了,為這個,自己還曾疑心是大老爺暗裏發了話,可瞧意思又不像。
自己再想法子對付這丫頭的時候,卻因蘇夫人的關係,這丫頭調到了別院當廚子,自己手再長也夠不著,卻也沒往大老爺哪兒想。
後來大老爺竟外頭待了兩個月不回府,這才讓她們慌了,暗裏找人掃聽,才知道原來這丫頭早跟大老爺勾上來。
這丫頭之所以來別院,說不定蘇夫人就是幌子,為著方便兩人勾搭呢,大姨娘心裏恨的,恨不能把安然這賤丫頭撕個稀巴爛,之前在她的蘭院時就不安分,到底還顧及自己是主子,如今倒勾的大老爺連府都不回了,這野心大的,怕不是當個通房丫頭就能滿足了,莫非想讓大老爺納了她,當府裏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