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因為顧淮珂的左手還受著傷，兩個人出了醫院的大門，就打了一輛車直奔穆天成位於H市中山路的住宅。


  一路上兩個人心情沉重，都沒有說話的心思。


  趕到穆天成住宅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時分。


  穆天成的老宅在寸土寸金的H市都占了很大一片麵積，獨門獨院的房子，顯得有些另類。


  站在院子外麵，穆瀟瀟顯得有些緊張。這裏承載著她童年的回憶，縱然那些回憶，大多數充斥著血腥和暴力以及痛苦，始終是她的過去。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對穆瀟瀟來說，三年的時間，改變了太多。三年前跟三年後，好像兩輩子的事情。


  曾經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以前的人或物有所關聯。然而造化弄人，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的。


  人有時候是種奇怪的動物。有時候拚命的想掩蓋過去的一切，可是麵對過去的時候，又顯得那麽懷念。


  按了門鈴，卻沒有人應答。顧淮珂跟穆瀟瀟麵麵相覷。難道不在家？顧淮珂上前，用沒受傷的右手又按了按門鈴，還是沒人應答。


  正當兩個人準備想辦法進去的時候，隔壁的樓裏出來丟垃圾的一個婆婆看到穆瀟瀟，驚喜的叫了一聲：“瀟瀟？”


  穆瀟瀟回頭一看：“蘇阿姨？好多年不見，你還好嗎？”眼睛有些微微濕潤起來。


  蘇阿姨是穆天成多年的鄰居，從她被穆天成收養搬過來的時候，就很喜歡她。


  那個時候她頭發很長，可是穆天成一個大男人，哪裏會這些女孩子家家的東西？多數時候她都是披頭散發的，後來是蘇阿姨每天早上都幫她綁好辮子。並且教會她很多女孩子的東西。真的就好像她奶奶一樣。


  “真的是你。”蘇阿姨激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上前緊緊地抓住她的手不放。曾經保養得宜的手，已經長了許多老年斑。


  她一直把穆瀟瀟當成自己的孫女，可是三年前，穆瀟瀟突然就不知所蹤，問穆天成，他也隻是說她到國外讀書去了。


  激動的蘇阿姨擦了擦濕潤的眼眶，看到身邊的顧淮珂，“這是，顧家那個小子吧？這手怎麽受傷了？這麽多年了，還是跟在瀟丫頭屁股後麵，那個時候呀，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會是一對……”年紀大了，本來就最容易用絮絮叨叨來表達自己的感情，看到多年不見得孫女，更是大有說上幾個小時的趨勢。


  顧淮珂跟穆瀟瀟同時覺得萬分尷尬，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還好顧淮珂急中生智：“蘇阿姨，我們過來看看瀟瀟的養父，可是他好像不在家裏。”


  蘇阿姨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看了看穆家的大門，對兩人說：“他可能確實不在家，過前兩年他在沙湖那裏買了另外一套房子，也很少回這邊來了。”


  顧淮珂跟穆瀟瀟相視一看，都從對方眼裏讀出心思，看來應該是在沙湖那邊的房子了。


  穆瀟瀟輕輕的握了握蘇阿姨的手，心中也是十分感激這個老人一直以來對自己的照顧。“蘇阿姨，我今天回來是找穆……爸爸有點事情。回頭再來看您，我有很多話想跟您說呢。”故作輕鬆的她，並不想多一個人擔心。


  蘇阿姨聞言才陡然反應過來。瀟瀟這麽多年沒有回來，突然回來說不定是找養父有什麽事情，“好孩子，你去吧，別耽誤了正事。”回過頭來又對著顧淮珂說道：“顧家小子，瀟瀟是個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對她。”


  顧淮珂更加尷尬的不知道怎麽回，臉漲得通紅。含糊的點了點頭。穆瀟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不過兩個人心憂艾溪，也沒有耽誤時間，跟蘇阿姨告別之後就直奔沙湖。但願這次能找到人，艾溪現在的身體，本來就處於虛弱的狀態，還不知道能不能經得起這樣的驚嚇。


  希望不會有事。


  匆忙趕到沙湖的兩個人，才想起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穆天成位於沙湖的家在哪裏。


  穆瀟瀟建議分頭找，這樣會更快一點。


  顧淮珂雖然有些擔心，卻不得不同意——這樣當然更節約時間一點。


  正午的太陽越來越大，毒辣辣的陽光照在身上，幾乎能把肌膚烤化。大街上幾乎沒有人行走，偶爾有人也是行色匆匆的挑著的小的可憐的位置行走。


  穆瀟瀟卻顧不了這麽多。渾身上下的汗水浸濕了衣服，濕噠噠的貼在背上，沒一會兒就被太陽烤幹了。


  不知道這樣走了多久，穆瀟瀟終於有些撐不住了。連日來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每一件事，都在透支著她的體力和精力。


  之前在停車場被玻璃紮到的傷口本來已經結疤了，又隱隱的裂開了。汗水流到傷口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扶著旁邊一戶人家院子的欄杆，身體有些發軟。


  被這麽大的太陽照射著，她的身體卻隱隱有些發冷。拚命的告訴自己，不能倒下，艾溪還等著自己。


  用力撐著欄杆準備站起來繼續找，眼角卻掃到院子裏停的汽車上，愣住了。


  那輛車牌尾號0568的黑色寶馬，正是那天穆天成在她婚禮那天開過去的車！


  驚喜瞬間充斥著穆瀟瀟的心房，她的心忍不住狂跳起來。穆天成的車在這裏，那這也許就是他家。


  繞到院子的門口，發現院子門竟然是虛掩的，不知道是忘了關還是什麽。穆瀟瀟推開門走了進去。


  院子裏種了許多盆載，姿態不一的盆栽為小小的院子帶來一股沉靜而溫文的氣息。看到這些，她的眼神裏透著諷刺。如果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光是看著這個小小的院子，肯定會以為他是個淡泊名利的正人君子。


  環顧了一下院子後麵的房子，卻發現所有的房間，都拉上了厚厚的窗簾。穆瀟瀟的心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


  三步並作兩步的跨到大門口，大門鎖得緊緊的，同樣什麽都看不到。


  急切的按了按門鈴，臉上帶著惶然。


  過了好一會，門開了。


  穆天成那張陰鬱的臉露了出來。眼神裏透出的光芒，好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穆瀟瀟人不知打了個寒戰。隨即急切的問：“艾溪是不是在你這裏？”


  穆天成冷冰冰的說道：“看到長輩連個稱呼都沒有，我從小就是這樣教你的麽？”


  穆瀟瀟渾身一顫，被他這樣的眼光盯著，提起小時候，本能的產生了害怕的情緒。隻是想起艾溪可能還在他手上，隻得忍住心中的恐懼和惡心感，“Uncle，艾溪是不是被你帶過來了？”


  “那個野種，我怎麽會知道他在哪裏？”穆天成矢口否認。陰鬱的眼神裏閃過一絲不自然。


  正準備說在醫院監控看到他把艾溪帶走了的穆瀟瀟，突然聽到門內傳來一聲聲微弱的聲音，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見。


  “媽咪……放我出去……”


  沙啞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哭腔，夾雜著恐懼。


  穆瀟瀟臉色大變，這分明的艾溪的聲音！心中大痛，擔憂狠狠地攥住了她的心。


  穆天成自然也聽見了，手一動就要關上大門。


  已經知道艾溪就在裏麵，穆瀟瀟又怎麽會讓他把自己關在門外？一狠心，右腳直接伸到門縫裏卡住門。


  男人的全力到底有多大她從來不知道，可是身在門縫裏的腳，雖然成功的讓穆天成關不上門，穆瀟瀟的冷汗，也從頭上、身上湧了出來。腳掌更是徹骨的疼，好像要碎掉一樣。


  咬牙忍住疼痛，從小小的縫隙擠了進去。饒是穆天成也被她突然爆發的力氣撞到一邊，踉踉蹌蹌的有些站立不穩。


  等他站穩的時候，穆瀟瀟已經一拐一拐的循著聲音的的來源直奔過去。


  終於在一樓樓梯邊上的一間小房子裏聽到艾溪的聲音。打開房門，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她的眼睛有短暫的不適應。


  等到眼睛適應了黑暗的時候，看到小小的艾溪蜷縮在牆角，沙啞的一邊哭泣一邊叫著媽咪。


  穆瀟瀟顫抖的走近艾溪，忍著心痛抱住他瘦小身體，因為驚嚇和害怕，他小小的身體也不停的顫抖。就算是被她抱著，也沒有覺察到。整個人已經明顯的陷入夢魅之中，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小心的拉開一點窗簾，害怕他在黑暗的環境呆久了，突然太亮的光線會對他的眼睛造成傷害。


  借著那一點點光亮，穆瀟瀟終於看清楚了懷中的艾溪。


  隻見艾溪雙眼緊緊的閉著，白淨的臉上帶著點點殘存的淚水，眼角還有淚水不斷地滲出。鼻翼一呼一吸的明顯十分用力，顯然呼吸十分費勁。嘴唇泛著青紫色，跟蒼白的臉色形成的鮮明的對比，十分嚇人。


  嘴巴裏無意識的叫著“媽咪”“放我出去”之類的話，聲音破碎黯啞，顯然已經哭了很久，累到極致有點神誌不清了。


  這樣的艾溪，看著就讓人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很糟糕，穆瀟瀟又怒又怕，怒的是穆天成心狠手辣，連這麽小孩子都不放過，怕的是艾溪有個什麽萬一，她……眼淚不停的湧出來。


  慌忙抱起艾溪，穆瀟瀟就想要帶著他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