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使命

  見父親臉色異常，雷利亞頓時慌了神。他幾乎都要忘記了父親還能露出像這樣的表情，在雷利亞的印象中，在十年前母親病故之後，父親就總是板著臉，像是失去靈魂一般，再也沒表露出任何表情。


  十年前，雷利亞清清楚楚地記得，病床前的父親那雙早已哭幹眼淚的雙眼無神地看著奄奄一息的母親，兩個人低語著訴說著互相安慰的話語，但無論是父親還是雷利亞自己，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那時的父親有多絕望，雷利亞並不清楚，但他還記得當時父親的表情——在母親離世時，父親也曾露出同樣的表情。而在十年之後的今天，父親再度露出那樣的表情，令雷利亞慌了神。


  雷利亞從父親的眼中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這種恐懼究竟來源於何處？雷利亞無法理解。“父親……”


  “塵光城……”特羅亞斯打斷了兒子的話，他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著，過了好久才說出完整的一句話，“我必須完成我的使命。”


  “父親，你在說什麽？我完全不明白。”雷利亞一頭霧水地看著神情異常的父親，但父親隻是遲鈍的轉回身，重新將手頭的鍛造工作撿起，回歸到平時的工作狀態當中。


  雷利亞卻再也坐不住了。這十年來父親還從未表現出如此的異常舉動，和平日裏沉默寡言麵無表情的父親完全不同。或許是血緣關係的緣故，雷利亞隱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父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特羅亞斯怔了一下，背對著兒子，緩緩說道：“我是‘鑄鐵者’，是這座城市工業發達的象征，我的宿命就是在這座城市裏奉獻自己的天賦，甚至是生命。”


  雷利亞打了個冷顫，在此之前他從未聽父親說過如此可怕的話，宿醉所帶來的昏迷感此時也完全消除了，雷利亞一把將手裏的鐵匠錘扔向地麵，鐵器碰到鬆軟的泥土，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自從塵光城之變後，塵光城就再也沒有大領主了！”雷利亞咬牙切齒，年輕氣盛的他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無法接受卑劣的刺客篡位的事實。“我才不承認那個狗屁克爾曼是我們的大領主，父親，我聽說他在殺死布爾克斯之前，甚至隻是一個不足掛齒的賞金獵人！你敢想象嗎？一個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的賞金獵人，竟然成為了塵光城的大領主！我實在是……”


  “夠了！”特羅亞斯猛地站起身，將手邊的工具撞得散落一地。他的聲音雖然沙啞，但雷利亞還是感覺得到父親語氣中透露出來的絲絲畏懼，“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不要輕易談論這些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的事情！”


  “難道我們就放任這座城市這樣下去？”雷利亞心頭也是一股無名火，他早就受夠了父親常年以來的惡劣態度，今天父親又莫名其妙對自己大動肝火，更是讓雷利亞火冒三丈。


  “你什麽都不懂，我的孩子，你什麽都不明白！”特羅亞斯呆立在原地，眼中依舊無神。


  雷利亞隻覺自己的父親實在是莫名其妙，嘴裏自說自話著一些自己無法理解的話，他用手指向特羅亞斯，大聲咆哮道：“自從克爾曼執政以來，他可曾在乎過你這位鑄鐵者的地位？這個卑鄙的外鄉人什麽都不懂！他把你當做普通的工匠，隻是因為你的鍛造技藝無人能及，他才讓你為精英衛隊製造武器，這實在是對你最大的侮辱！”


  特羅亞斯聽聞兒子所言，先是一怔，隨後他那幾乎無法再支撐身體的雙腿顫顫巍巍地彎曲，特羅亞斯這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什麽鑄鐵者……”特羅亞斯發出一聲苦笑，“我連自己的妻子都無法拯救，就算我能打造武器又有什麽意義？你的母親死後，我就不再是什麽鑄鐵者了，我所鍛造的鐵器已經沒有靈魂了。”


  “你還真的以為武器是有靈魂的？”雷利亞冷哼一聲。


  “這就是為什麽我恨你的原因，兒子。”特羅亞斯抬起眼，看兒子的眼神沒有絲毫感情。“你不了解我，你不了解武器，你更不了解你的母親。這個世界上，隻有你的母親和我明白，武器其實是有靈魂的。”


  “我不相信你的鬼話！”雷利亞怒吼，“你別提母親！”


  “你不會明白的，兒子，因為你沒見過它……”特羅亞斯看著無知的兒子，苦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