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聆聽

  閔卓倔強的性格很少妥協，也很少這樣對別人傾訴，他從不和許玫雅說心事，更不會袒露自己真實的情感，而此刻他確實很想說出來。


  他慢條斯理的沉聲繼續說道：“他們決定找個代孕媽媽，生一個有狄家血脈的孩子。讓我幫他們準備一份代孕合同。”閔卓垂頭看著那杯濃鬱的咖啡，停了下來。


  “然後呢？”牟馨看到他臉上那抹好似傷感的，絕對不會出現在他臉上的東西。


  閔卓微微揚起嘴角，笑容十分苦澀，“我突然發現他們的婚姻可能比我們還糟糕。”


  牟馨正舉到唇邊的咖啡杯，驀然停了下來，“我們的婚姻很糟糕嗎？”那雙無邪而清澈的眸子，已經不再含著冰霜，看得閔卓心動，心動，他大概是心動了，他本是要把她當成妹妹的，可是，他覺得那感覺好像已經超越了，僅僅這幾天的時間？他莫名。


  感覺就是一種微妙的東西，來無影去無蹤，這是不是能解釋他心中的那種莫名呢？而過去的種種，其實也都是他自己不斷的在提醒自己不要去愛她，不要對她有感覺，不是麽？


  閔卓揮走了腦子裏的胡思亂想，一定是被姐姐的事搞暈了頭，我在想什麽？他再次為自己開脫。


  噗嗤一笑，閔卓覺得眼前這個小女人真的很聰明，這句反問，問得他無語，如何說他們的婚姻是糟糕的呢？他們按著當初約定好的程序履行得很好，不是麽？


  “好吧，是我說錯了。我是說他們的起點和我們完全不同的，他們最起碼……最起碼曾有過夫妻之實。”


  牟馨聽到這裏垂下眼眸，雖然都是成年人不會刻意的去回避這個話題，但這樣直白的談論，或多或少還是會有些不自然。


  閔卓並沒有注意到什麽，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繼續他的話題，“我覺得有過那樣的親密之後，人與人間的感情就與沒有親密關係的人不同了，可是他們之間那種冷漠的態度讓我覺得很可怕。”


  “家庭冷暴力？”牟馨淡然的說。


  閔卓聽了移目看她，“對，你說對了，就是家庭冷暴力，怎麽我沒想到這個詞。”


  牟馨斜了他一眼，“虧你還是個律師。”


  “啊？”閔卓一臉的不服輸，“這，這和我是律師並沒有關係，往往人本能的不想去接受自己不願承認的事情，我根本就沒去想過用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己姐姐的婚姻。”


  牟馨並不想和他繼續爭論，嚴肅的說，“既然是他們已經決定的事情了，你又為什麽糾結呢？他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維能力，有自己的判斷不是嗎？”她反問閔卓，兩雙眸子交錯，彼此對視，牟馨從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複雜的神色，是喜歡？是欣賞？還是……


  而閔卓也從牟馨的眼中看到了清然，看到了無爭，看到了最深處的純淨，他從未想過他們這樣的家庭中她還能保有那種純淨的東西。


  牟馨先移開了視線，閔卓皺了皺眉頭，“我隻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失職，對這個家，對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曾真正的關心過，這些年，我快活著，卻不知家人的痛苦，這讓我很自責。”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已經沒有了那種驕傲，牟馨看在眼裏，並沒有去取笑，或者伺機打擊他，而是有了些許的同情，是啊，往往驕傲的人心靈深處有他們最害怕的柔弱，不想任何人去觸碰，之所以保持著冷酷與強勢，不就是為了保護他們自已那根脆弱而敏感的神經嗎？

  “我們這樣的家庭，的確要少了一些親情，好像我二哥，至今都不想回來，我一直在想他難道真的不想我們嗎？”牟馨受感染的低聲輕傾，兩個人不知不覺的被心事縈繞陷入到沉默當中。


  他們的確沒有想過此刻這個問題，這些年，在他們心中大概隻有自己，他們用自己的方式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閔卓酷愛買房子，到處都有他的腳印，不管哪裏隻要他喜歡，從國內買到國外，不知道為什麽，他對房子有特別的喜好，別人買房子是為了投資，而他希望自已無論走到哪裏都有家，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是那樣的缺乏安全感，他所有的強勢都是為了掩蓋這種心裏上的缺失。


  而牟馨恐怕除了媽媽就沒去愛過任何人，或者姚可心算是她心裏看得最重的一個了，要是讓她再說出一個心裏重要的人是誰，恐怕她是說不出來的，牟馨突然站了起來，她討厭正視內心深處的自己，清冷的聲音淡淡的說著：“不要想了，同樣，他們也不曾關心過我們不是麽？這是我們這種家庭固有的東西，難道要向每個人宣布我們窮的隻剩下錢了？那些自稱是草根的人不都是這樣取笑我們的嗎？”


  “胡說，這是我最無法理解的，我們的金錢也是靠我們的智慧換來的，為什麽要這樣仇視富人呢？要知道如果沒有我們的企業，他們可能隻能在家裏種地，到哪裏打工？去哪裏賺錢？我無法理解那些人的思維，這簡直是荒謬。”閔卓有些激動的爭論著，“如果今天閔氏倒閉了，有多少員工失去工作機會啊？他們現在的高薪水是哪裏來的？難道他們都不想嗎？隻是在咒罵老板的不公？隻是在說公司的不好？如果沒有這些運作，哪有現在收益？他們還有這些安逸的生活嗎？”


  “你那麽激動幹嘛？”牟馨撇了他一眼，“這一直是這個社會固有的矛盾，十幾年，幾十年，恐怕都不會改變了。”


  “真搞不懂現在的人們到底想要什麽？”閔卓唏噓感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