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不舍
第827章不舍
重新換上了另外一襲淡藍色衣衫的林峰佝僂著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百花坊中,一名女子目視著林峰的身影逐漸遠去,輕輕的抿了抿嘴,有些話她現在說了,那個人興許也聽不到。
但她知道這輩子哪怕是下輩子再也無法遇到這個挽救了她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小男人,但她一定不會忘記他!
她雙眼逐漸黯然,他們兩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哪怕她踮起腳,嚐試著去靠攏,兩人之間的差距也有如雲泥。
搖了搖頭,悵然若失的一歎,她該回去收拾行李了,明天一早,她就準備出發去尋霓裳,去做霓裳身邊一個清清白白的丫鬟。
不求金銀,隻求不糟蹋自己。
……
林峰牽著老黃隨著人流重新進入了鹽城,天色已晚,他必須要找到一個休憩之地。
隻是他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錢袋,卻是苦笑了一聲,最後五兩銀子也被他給了百花坊中那個叫做碧藍的女子。
做人難,做好人更難啊!不過感覺真好。
林峰心中感歎一聲,隻能是伸手拍了拍老黃的腦袋,“老黃啊!看來我們今晚得露宿街頭了!”
老黃打了響鼻,像是在附和。
睡過山林,睡過破廟,如今能在城中睡一睡誰家屋簷牆角,相比於當初那段讓人不堪回首的日子,想一想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
想起當初那段艱苦又難熬的日子,林峰嘴角微翹,露出了一個有些悵然的笑容,最後他自嘲的一笑,拍了拍老黃的腦袋,摸了摸腰畔掛著的木劍,摸了摸緊貼著心口的墨綠小劍,最後摸了一下那本泛黃的古樸書冊,東西都在,真好!
林峰在夜色中四處打量,他要尋一個能夠讓他更好的休憩的地方,沒有床能夠讓他睡覺,但既然是睡屋簷牆角,也應該是找一個舒服的地方吧!
做人呐,可不能虧待了自己。
人活一世,短短數十載,吃了六年的苦,如今終於能夠活的從容灑脫,不受羈絆,多少都應該善待自己。
夜色已深,換做其他地方,這個點,大街上早就連鬼影都見不到一個,可在這個秦湖湖畔的大城鹽城之中,街上行人雖然不至於來來往往,但偶爾也有從城外瀟灑返回的年輕人,他們口中都在談論著秦湖花魁霓裳,一個個大呼不虛此行。
林峰嘴角含笑,那個叫做霓裳的女人真的是很美,尤其是跳舞的時候,動人心魄啊!隻是那又如何呢?他可不是莫輕狂,對男女之間的感情雖說不至於懵懂,但也強不到哪裏去。
沿著鹽城之中的街道巷弄穿來穿去,林峰突然駐足,雙耳一下接著一下的顫動著,他的耳朵裏出現了一縷幾乎讓人難以察覺的哭聲。
若不是他如今的修為已至一品小宗師境界,怕是也難以發覺那縷哭聲。
也不知道怎麽了,林峰便循著那道哭聲而去,最後來到了一棟稱得上是家徒四壁的小院子外。
院子外掛著白燈籠,慘白的火光散射於地麵,讓人在這陽春三月溫度宜人的夜晚不由自主的打著寒顫。
院門輕掩,到了這裏哭聲更重,嚶嚶哭聲給人一種略顯稚嫩的感覺,竦人聽聞。
林峰躊躇了一下,心中的善意讓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推開了院門。
入院門以後,一股不同於外麵春風送暖的氣息撲麵而來,林峰身體一僵,愣在了院門口。
在這棟破敗的院落中,正堂裏擺放著兩口黑色棺材,白色的“奠”字和黑色棺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心中發寒。
在擺放著棺材的大堂門口,隻有一個跪伏在地,身穿孝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邊往一個裝滿了火會的小盆中燒著死人紙,一邊用力的抽噎著,哭聲中夾雜著的撕心裂肺的悲傷,任誰都能夠聽得見。
誰也不知道院子中會是這樣一幕情景,林峰停在院門口半晌以後,這才再次邁步,走到那個跪伏在地上的小女孩身邊,他蹲了下來,拿過了一疊死人紙,輕輕的丟進火盆中。
那個跪在地上歇斯底裏的悲哭著的小女孩這才發現自己身邊蹲著的這名不速之客。
她的身體猛然站起,退到了一邊,壓抑住了哭聲一臉戒備的望著林峰,“你……你是什麽人,怎麽三更半夜的出現在我家裏!”
看那個小女孩的樣子,胸膛起伏,稚嫩的臉上露出了可以輕易察覺出來的驚懼,她望著林峰,身體微微顫抖,有著一種對陌生人的害怕和戒備。
林峰看到站起身來還沒有他蹲著高的那名小女孩,不知所措的抓了抓腦袋,臉上的憨傻笑容在他刻意保持下,流露出任誰都能夠察覺得到的善意。
他指了指自己,柔聲道:“小妹妹,你不要害怕,我隻是一個過路人,因為聽到這間院子中不斷的傳來哭聲,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所以進來看看。隻是沒想到卻是你家中有親人逝去,冒昧打擾,實在是很過意不去。”
小女孩年齡不大,五六歲的樣子,可看上去不僅懂事,而且有一種不同於五六歲孩子的成熟。
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向來不錯。
林峰相信他的話,那個小女孩應該能夠聽得懂。
果然,小女孩點了點頭,她擦了一下哭成了大花貓的臉頰,露出了一張略顯稚嫩卻精致的麵孔。
她狠狠的送了一口氣,然後重新跪倒在火盆錢,繼續燒著死人紙。
死人紙,也就是紙錢,死人用的錢,據說把死人錢燒給自己的親人,親人在地下便能夠收到,也不至於在地下還過上和地上一般的苦日子。
小女孩一邊燒著死人紙,一邊開口說道:“附近那些好心的叔伯嬸嬸們說了,這些紙叫紙錢,把紙錢捎給自己的親人,自己的親人就能夠在另一個世界中收到。所以我才不停的燒這些紙錢,希望我那死去的父母能夠在另外一個世界過上好日子,不用再像這輩子一樣,受苦受難。我那可憐的父母啊!受那麽多苦,可到頭來卻是仍舊不得善終,死在惡人手中。”
說起自己的父母,小女孩剛止住的哭聲又大了起來。
林峰伸出手輕拍小女孩的後背,另外一隻手也在往火盆之中放著紙錢,以小女孩能夠認同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善意。
等到小女孩的哭聲再次停止下來,林峰這才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小女孩說這話,他開解著這個小女孩,讓她不至於被父母之死給壓垮,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有著相似的命運,林峰不想這個小女孩會承受不了這種巨大的打擊,夭折在這個**的世道中。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呢?”林峰突然想起來和小女孩說了這麽多話,卻還沒有問小女孩的名字呢。
小女孩昂起頭,望著這個讓她覺得有些親近的小哥哥,聲音著有難以掩飾的悲傷,“我叫蘭舒,紀蘭舒,是父母求城裏一名先生給我取的。”
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明顯的挺起了自己的胸膛,有些驕傲,好像能夠求到城裏的現身更親自給她取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原來你叫蘭舒!”林峰點了點頭,摸了摸紀蘭舒的小腦袋,“蘭舒,之前你說你的父母死在惡人手中,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紀蘭舒聽見林峰問起這件事,又低聲嗚咽了起來。
她的聲音悲竦無比,催人淚下,“蘭舒也不知道,可是蘭舒聽那些叔伯嬸嬸們的話,蘭舒的父母是死在城裏最大的惡人鹽池手中的!”
說道鹽池兩字,這個小女孩那張稚嫩的麵孔變得有些猙獰扭曲,好像對那個叫做鹽池的人恨之入骨。
林峰聞言一怔,鹽池,可不就是之前莫輕狂想殺但卻被他好心辦壞事放走的那個人嗎?
旋即林峰的眼中就露出了一些歉疚,不是對紀蘭舒,而是對那些所有被鹽池害死的人。
他的一隻手輕輕的握住腰畔木劍劍柄,另一隻手緊握成拳,身上突然迸射出來的殺機,讓一邊跪著的紀蘭舒有些畏懼,她小小的身體如同北風之中掛在枝頭的樹葉,瑟瑟發抖。
鹽幫,湖州最大的勢力之一,與另外五大幫派並稱為湖州六霸,稱霸著整個湖州江湖。
在鹽幫之中,擁有幫眾將近千餘人,常駐幫眾,也有足足五百餘人。
五百餘江湖武者,而且修為多在七品境,可以說鹽幫的實力的確極為強大。
就在白日十分,鹽幫幫主鹽池一臉慌張的回到了鹽幫之中,回到鹽幫之後,他立即令人將鹽幫所有幫眾全部召回,聚集在鹽幫之中。
而後他更是命所有鹽幫幫眾在鹽幫之中布下了天羅地網,將鹽幫守護的滴水不漏,等到這一切做完,他才鬆了一口氣。
如此嚴密的防守,一千多名武者組成的天羅地網,便是想要殺他的那個人是殺手盟中的六殺殺手,恐怕敢到鹽幫之中,也是插翅難逃。
做完了這一切,鹽池總算是心安理得的進入了夢鄉之中。
隻不過他如此大動幹戈,做出如此森嚴慎密的布置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卻是讓鹽幫之中的幫眾皆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尤其是鹽幫之中的幾個副幫主,更是在天亮以後齊齊找上了鹽池,讓鹽池給出一個交代。
私鹽生意,利潤極大。
若是沒有相應的武力照看,很容易出現紕漏。
可鹽池卻將鹽幫在外的所有武者全部召回,固守鹽幫總舵,這完全是置鹽幫的生意於不顧啊!有些眼紅私鹽暴利的勢力很有可能便會趁著這個機會對鹽幫下手,那個時候,鹽幫絕對會是損失慘重。
而且就算是那些勢力不對鹽幫出手,光是沒有武力照看下的混亂的私鹽交易,每天的損失便不是小數目。
他們已經打定了注意,若是鹽池不能給他們一個交代的話,他們就聯合起來將鹽池從幫助這個位子上廢除。
哪怕是鹽池在鹽幫之中積威深重,但那又如何?他們這群副幫主聯手,又豈能怕了不成?
鹽池坐在幫主大位上望著這些前來尋求解釋的副幫主,雙眼微微眯起。
他這個舉動,立馬讓在座的一眾副幫主一個個靜若寒暄,壓抑住了自己的呼吸。
鹽池這個人,雖然貪財**,可並不糊塗,而且他的手段不僅血腥,還很毒辣。
他之所以能夠坐上鹽幫幫主這個位置,當初可是踩著無數人的枯骨才走上來的,因此,他一眯雙眼,便有一股強大的氣勢澎湃而出,衝擊向這幾名副幫主。
他這是想要先來一個下馬威,給這些人一個不大不小的警告。讓這些人在說某些話做某些事的時候,想想後果。
等到這個下馬威給了個十足,鹽池重新睜大眼睛,露出一幅笑眯眯的模樣。
真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笑裏藏刀的笑麵虎,鹽幫幫主鹽池顯然便是一個這樣的人。別看他隻是一個小老頭,可這些年富力強的副幫主中,還真就沒有一個人是不怕他的。
他伸出一隻手放在身邊的桌子上,中指不停的敲響著那張桌子。
目光在四周環視一圈以後收回,而後開門見山的說道:“既然在坐都是我鹽幫之中的高層,那麽有些事情我也就不做隱瞞了,我這一次之所以將整個鹽幫的幫眾全部調回,是因為我自己的私事,所以你們大家如此興師動眾的上門興師問罪,我鹽池能夠理解。不過嘛,在我做鹽幫幫主的這段時間中,鹽幫的實力蒸蒸日上,財源廣進,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吧。我這麽一個勞苦功高之人,為了自己的私事,將鹽幫幫眾調回來用上一段時間,難道不應該嗎?”
這“不應該”三個字,夾雜著鹽池一身氣勢,淩厲如刀,直接讓那幾名副幫主變了臉色,他們一個個驚懼的望著鹽池,都附和道“應該,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