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蕭索
第746章蕭索
江寧似乎是放棄了讓林牧來為那個公子哥鼓吹聲勢。他歎了一口氣，印著月光竟然有些蕭索姿態，“我說女兒啊！這幾年來到我聚財酒樓提親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什麽時候聽爹稱讚過誰？不過爹今天還真得稱讚一個人，家世、相貌、才情俱有，當真是能稱得上我江州境內的第一公子哥了！”
江城撇了撇嘴，沒有在意江寧刻意露出的蕭索姿態，也許那人的確和他爹爹說的一樣，天上有，地上無，可江城不願意嫁，也沒想過嫁。
她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林牧，心中突然就想拆拆江寧的台。
江城對著林牧眨了眨眼睛，然後問道：“弟弟，今天來酒樓中的那個公子哥真有我爹說的那麽好？”
林牧這一次倒沒有沉默，江寧就坐在一旁，他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竟然昧著良心把那個確如江寧所說的公子哥給貶的一文不值。
“姐，今天來的那個公子哥不怎麽樣啊！長的醜我就不說了，肚子裏的墨水還沒有我多，也就是家世還過得去，可我覺得以他的能力，再昌盛的家族到了他的手中也會沒落下來。”林牧眼觀鼻，鼻觀心，一番話說的臉不紅，氣不喘。
江寧的臉色明顯一沉，他極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牧，盯了半晌以後，才扭頭，好像是能從林牧的臉上看出花來。
江寧的氣勢變得和在酒樓中一樣，可林牧出奇的沒有露那副點頭哈腰彎腰駝背的模樣，他挺著自己的脊梁，隻是眼睛多多少少有些不太敢看江寧。
江城敏銳的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她笑了一聲，摟住江寧的胳膊撒嬌道：“爹爹，我讓弟弟逗您玩呢？您可千萬別當真。”
以往對江寧，江城這一招算得上百試不爽，可此時不知道為什麽，江寧仍舊是陰沉著臉。
他突然開口，沒有看江城，更沒有看林牧，“在我們青牛站郊外，以前能夠看到一種很奇怪的草，鎮子上的人都叫它蛤蟆草。蛤蟆草長得又矮又醜，雖然不指望一株草能夠好看到哪裏去，可是也不至於醜到那個程度。這個蛤蟆草有一個很奇怪的特性，他們往往都會長在那一塊開的最旺盛也是最好看的花朵的根須處。想要找到蛤蟆草，隻要向著一眼掃過便能夠看到的最美麗的花朵走去，就絕對就能夠看到蛤蟆草的身影。所以在我們青牛鎮上還流傳著這樣一句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覺得挺有道理的。”
說完這些話，江寧就站了起來，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江城看到自己的父親真的生了氣，追了上去。
至於林峰，則坐在石凳上怔怔出神，他的腦海中一直回蕩著江寧講的蛤蟆草的事情，特別是那一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林峰的記憶尤為深刻。
他自嘲的笑了笑，也不清楚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聳了聳肩膀。
林峰從石凳上站起來，一動不動，一雙眸子望向江寧的房間，仿佛能夠透過窗戶看到房間中的江城。
他的背脊佝僂的越發厲害，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的濃鬱，看了許久，他才緩緩的走向自己的房間。
隻留下一句話在院子中飄蕩。
“到底隻是個店小二啊！”
入冬以來，青牛鎮上的外鄉人就慢慢減少。
那些有錢的公子哥，從小就嬌慣，可能是耐不住青牛鎮上的凜冽寒風。
今冬和往年不一樣，但很像去年，剛入冬就洋洋灑灑的飄上了那麽一陣雪花，飛雪落地不怎麽厚實，但多多少少讓沒有見過北方飛雪的南方人開心了一把。
有孩子在雪地中玩耍，笑的很快樂。
聚財酒樓的生意早就淡下來了，林峰閑著無事，也隻能看看酒樓外麵的街道上幾個孩子叫嚷著打雪仗，他又會想到從前還在桃源村的時候。
隻是個店小二的林峰心中有些憂鬱，他略帶歉意的瞥了一眼在櫃台後麵算著帳的江寧，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自從他說了江寧看中的那個乘龍快婿的不適，心如明鏡般亮堂著的江寧就好像發現了林峰心中那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江寧說的蛤蟆草的事情，讓林峰認清了自己的身邊，那點小心思也就淡了下去。
可是有些事情隻要發生過，就是一根刺，就算是刺沒了，多多少少也都會留下一些陰影。
林峰和江寧之間的冷戰已經差不多進行了三個多月，從初秋到初冬，跨過了兩個季節。
其實說冷戰也算不上，因為怎麽看都像是聚財酒樓掌櫃的江寧不待見林峰，林峰一如往常的點頭哈腰，見到江寧會惶恐不安，謙恭到了極致，可江寧記仇啊！從來沒給過林峰好臉色。
想到這裏，林峰輕輕歎了一口氣，他也無事可做，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把撇向江寧的目光收了回來，他拿出江城新近才給他的一本巨作，閱讀了起來。
但不知道是為什麽，林峰的這顆心怎麽都靜不下來，看著書上的文字，就像是看到了江城，他覺得自己好像病了，病的不輕，有一種無藥可救的感覺。
搖了搖腦袋，把江城的身影甩開，林峰的心這才有些安靜了些許，他自嘲的笑了笑，江寧曾經說過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像是一把刀紮在他的心口。
他眼睛裏望著書，手上也在翻著書頁，可看沒看進去，隻有他自己知道。
江寧還真是一個勢力吝嗇記仇記到了骨子裏的人，他和林峰之間的冷戰仍舊在繼續，讓林峰定居在青牛鎮上以後過的第二個年有些不是個滋味。
江城雖然也有從中周旋，可江寧無論如何都不買賬，任憑江城說爛了舌頭，他和林峰的關係始終都不見緩和。
以前的林峰和江寧兩人隻有在酒樓中的時候才像是掌櫃的和店小二，在後院中，他們更像是一個長輩和晚輩。
沒有那件事發生的話，在江寧眼中林峰到現在可能在他看來都是一個討喜的孩子，可有了那件事，身為一個父親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容忍林峰那些藏得很深的小心思的。
江寧舉得自己不給林峰好臉色已經算得上很仁慈了，如果換做其他人絕對會把林峰給趕出去。他不是沒想過趕走林峰，看著林峰他心中就會生起一股無名之火，但他不能那麽做，江城會恨他的。
想到這半年時間，江城變著法的為林峰求情說好話，江寧心中就又有些惱火，他實在是看不出這個不大的孩子身上到底有什麽閃過點，能夠當得起自己女兒這般盡心盡力。
說實話，他還真有些吃林峰的醋，隻是吃醋也沒有辦法啊！他對自己的寶貝女兒可是真的疼愛。
過了年，林峰就十二歲了，除了個子越來越高，身體越來越壯，他也越來越像是一個成年人。
稚嫩的麵孔可能是因為見多了形形*的人顯得有些世故圓滑，棱角分明的臉依舊棱角分明但卻並沒有讓人覺得太淩厲。
做了兩年店小二的林峰像是與青牛鎮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有時候在集市上碰到了熟識的客人，林峰會湊著上去笑意粲然的打招呼，那些熟客見到了聚財酒樓裏那個討人喜歡的店小二，也沒有露出故意疏遠，高人一等的模樣。
春風陣陣吹，有些暖意。
去年冬和前年冬一模一樣，今年春和去年春可就有些不同了。
立春剛至，春風就已送暖而來，草木都已發青，綠意盎然。
剛過了年的林峰對於這種一年一樣的天氣變化顯得有些糾結，去年的這個時候還猜穿著棉衣，今年隻穿薄衫就已經足夠了。
聚財酒樓中零星坐著幾桌客人，這些都是酒樓的熟客，林峰和他們還算熟識。
聽到這些人都在討論著一個話題，閑的沒事的林峰忍不住湊了上去，“老哥，你們口中的那個宋公子是誰啊？我看你們這些人全都在談論著他，一定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那些人都認識林峰，倒沒有和林峰擺什麽架子。聽到林峰問起，他們也不介意給這個孤陋寡聞的店小二普及一下常識，讓他知道知道自己消息靈通。
其中一人把一邊的凳子拖了過來，“林小二，來，坐下聽爺給你慢慢講。”
林峰順從了坐了下來，謙恭的豎起了耳朵，當了一回忠實的聽客。
那人對於林峰的模樣似乎頗為滿意，點了點頭以後就說道：“宋公子在我們青牛鎮可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先不說宋家在我們青牛鎮上大大小小三六九等的家族裏財力排在第一，在整個江州都能夠數得上名號，光是宋公子自己那也是聲名在外，可給我們青牛鎮掙足了麵子。聽說宋公子和江州境內的其他三個年輕人一起並稱為江州四大才子，四人年齡都不大，但全都已經是秀才身份。”
“那可當真算得上是我們江州境內的風雲人物了！”林峰適時豎起大拇指讚歎了一聲。
那人對於林峰的識趣滿意無比，覺得林峰這小子果然不錯。
“誰說不是呢？可這還算不上什麽，我們議論的事情不是這一件，而是另外一件大事。”那人頓了頓，等到林峰配合的露出一副著急模樣才再次開口：“聽宋家人透露，他們家宋公子在去年的秋闈中更是脫穎而出，一舉超過了其他三名才子，不僅考中了舉人，而且還拔得了頭籌拿下了第一名，成為了解元。”
其他人這個時候，也紛紛附和，“是啊！宋公子可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這下可為我們青牛鎮在江州長了大臉了，我們青牛鎮應該以宋公子為榮。”
其中一人聞言狠狠的“呸”了一聲，“都到了現在了你們還稱呼宋公子？你們不覺得我們應該改口叫宋解元了嗎？”
他的話一說完，就響起了一陣“宋解元”的稱呼，說道宋解元的時候他們那股興奮勁真是比自己考中了解元還要高興。
林峰為了能夠融入他們當中，也配合著叫了幾聲，心中對於這個大名鼎鼎的宋公子還真是產生了一些好奇。
不過林峰心中也有疑惑，他看了看之前開口的那人，拱手問道：“既然宋公子如此大名鼎鼎，怎麽去年沒有聽你們討論過，直到今年開春才議論紛紛啊？這裏麵難道還有什麽講究？”
那人搖了搖腦袋，看著林峰一副林小二你不懂的表情，“不是去年我們不討論，而是宋家的風聲太緊，這個消息也是前幾天才傳回來的。據說去年秋闈中了解元以後，宋老爺和宋公子便沒有返回青牛鎮，而是留在州府江城為宋公子大宴賓客，直到開春要回到青牛鎮，才刻意走漏了這個好消息。”
林峰恍然大悟，心中剛剛才覺得那個宋公子是個人物，聽到這人這麽一說，心裏就覺得有些不屑一顧，那種感覺真有一些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意思。
就在林峰心中腹誹，覺得那個宋公子也不像是他認為的那樣淡泊名利的時候，酒樓中的這群人全都齊齊出聲：“江掌櫃的，今天的酒飯錢都記在我的賬上，明天來了再給你結賬，現在我要趕著去鎮口迎接宋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