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殺意
第739章殺意
他能夠很清楚的看到那個鐵塔一般的壯漢臉上露出的森然殺機,他看到了他咧開嘴,伸出舌頭嗜血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看到了他那邁向自己沉重而有力的步伐。
林牧無能為力。
他現在能夠做的就是露出滿臉的笑意,最後再給自己姐姐一個有些憨傻的笑臉。他想讓她記住他的這張臉,一輩子記住。
林牧傻傻的坐在地上,傻傻的笑,明亮的眸子中有很深的愧疚。
也許他是想對江城說對不起,哪怕是死,他都沒有完成他幫江城做的第一件事。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覺得林牧會死在那個壯碩的就像是鐵塔一般的男人手中的時候,變故陡生,那個鐵塔一般壯碩的男人竟然憑空飛出了擂台,重重的砸在了擂台下麵擁擠著的人群中。
“接下來,交給我。”
這個時候,一句很清晰的話語準確無誤的出現在了林牧的雙耳中。
聲音不大,也沒有多麽堅定,就像是一個人平常說話那樣。
但林牧聽到這句話以後,繃緊的心弦就徹底的放鬆了下來,他相信這句話,也相信說這句話的人。
原本慷慨赴死之心在這個時候消散一空,說到底林牧還不想死。
這個如畫江湖他還沒看夠,樓上那個叫做江城的溫婉女子他也沒有看夠,這個時候讓他去死,他是真不舍得。
鬆懈了下來的林牧不再是坐在地上,而是由坐變為躺,他是真沒有力氣了,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所以他沒有循聲回頭,看看說出這句話,還能夠一腳踢飛那個鐵塔般壯漢的人是怎樣一個人物。
直到那個人走到林牧的視線中,在林牧身邊蹲了下來,他才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那個人的長相。
一身破舊到因為清洗次數過多已經慘白的淡青色長袍,一頭隨意披散隻有一根發帶束縛著的長發,一張普普通通連清秀都算不上的麵孔,一雙炯炯有神深邃如夜空般的雙眼,粗重的眉毛,挺翹的鼻梁,嘴唇稍微有些厚,普通的一張臉配上這樣的五官,寒酸的打扮,多出了一種很難得的韻味。
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年輕人,卻能夠一腳踢飛一個鐵塔一般的壯漢。
林峰心中一凜,知曉這人是一個高手,至於有多高,也算是見過了幾個三境高手的林牧隱約有些感覺,至少比大胡子許諸要高。
那這還真算的上是高,林牧看著自己麵前的這個年輕人,想到這輩子都想踏入宗師境的許諸,不由得覺得有些悲哀。
許諸曾經說過,在他知道的那個江湖中,三境高手極其少見,除非是正魔兩道大戰的時候,三境高手會頻頻出現。其他時候,一品小宗師境的修為基本上就能在江湖中橫著走了。
對許諸的話,林牧起初深以為然,直到在雞鳴寨中見到了那個像是一名普通書生的中年人以後,看到中年人一指斷山,林牧就對大胡子許諸說過的那番話不以為意了。
後來在鄧城城**到老鬼,現在遇到這個看上去很有味道的年輕人,林牧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許諸的話產生了質疑。
在許諸口中極難見到的三境高手僅僅是大半年的時間,林牧就已經見到了三個,這也能算得上是少嗎?
林峰不知道,已經踏入江湖卻還算不上是江湖人的林牧還被隔離在那個世界之外,也許有一天真正的成為一名江湖人以後,他才能夠知道許諸的說法到底是對是錯。
身穿淡青色長袍的年輕人似乎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林牧還會發呆,他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麵前的這個孩子。
身懷宗師境的修為,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林牧的體魄是先天之體,這也讓他對這個未曾修煉過的孩子產生了濃鬱的興趣,不知道是江湖中的哪個大宗師竟然舍得耗費力氣為一個孩子洗精伐髓,讓他的身體由後天晉級為先天。
他伸出左手握住了林牧的右手,一股真元透過他的左手傳入林牧的右手中,然後又從林牧的右手開始遊走,從胳膊開始繞著林牧的身體循環了一圈。
三境高手才能擁有,霸道到能夠一拳轟死小宗師的真元進入到林牧的身體中以後,竟然未能給林牧帶來一絲一毫的不適。
相反隨著那道真元在林牧的身體中遊走了一圈,林牧感覺到自己身體中那被他消耗一空的力氣在那個年輕人收回他的左手以後,直接恢複到了全盛狀態。
身穿淡青色長袍的那個年輕人望著林牧,頗有韻味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他張開嘴,聲音讓人聽上去很舒服,“感覺怎麽樣?”
躺在地上的林牧對著那個年輕人咧開嘴,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他試著從擂台上站起來,很輕鬆的起身,林牧的笑容更加燦爛,“前所未有的好。”
年輕人聞言點了點頭,旁若無人的對林牧道:“那你現在就離開擂台,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你想做的事情,恰恰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他說完這句話,身體明顯變得僵硬起來,年輕人抬頭看了一眼米鋪二樓上那個雙眼之中全是死氣的美貌女子,眼中露出了很重的愧疚之色。
那個不算傾國卻算得上傾城的女子,此時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擂台上發生的這一幕,她滿臉木然,一雙美麗的眸子中此時盡是空洞,她呆呆的看著夜幕中長街的盡頭,心思早已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在這新一年的第一天晚上,她的轟然死去。
年輕人第二次說交給他,林牧很慎重的點了點頭,以他的能力,之前已經做到了極致,有些事情強求不來。
林牧退下擂台,悄然走上米鋪二樓,他無聲無息的站在了那個將頭埋在胸口不忍再看擂台一眼的溫婉女子身後,以盡量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般的語氣開口,“姐,我回來了。”
江城如聞天籟,她的耳中突然傳來在她眼中必死無疑的林牧的聲音,幾乎讓她誤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尤其是那道聲音還是從她的身後傳來。
這讓知道林牧在擂台上守擂的江城眼中的淚水又一次無聲滑落,她輕輕轉身,然後就真的看到了那個她以為已經死去了的孩子。
林牧的脊梁停的筆直,那個經常佝僂著背的孩子隻有在她麵前才會展現出這幅不同於在酒樓之中任打任罵絕不還口的狀態。
“弟弟!”江城驚呼一聲,迅速扭頭望向擂台上,此時擂台上正站著一個讓她覺得很陌生的男子,這份發現讓江城意識到她麵前的這個林牧確實就是她的弟弟,不是幻覺,更不是鬼魂,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江城依舊在哽咽,隻不過這一次是喜極而泣。
林牧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在他以為自己就要死的時候擂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武道修為深不可測的年輕人,那個年輕人不僅救了他,而且還要替他守擂,林牧還真是有些搞不懂狀況。
江城畢竟是一個心思玲瓏剔透的女子,林牧的完好無損讓她恢複了以往的聰敏。她看了一眼擂台上的那個年輕人,因為之前哭的厲害而有些紅腫的眸子中若有所思。
她輕輕的推了推自己身邊站著的鄭倩倩,等到鄭倩倩回神,她才指了指擂台。
鄭倩倩低頭看向樓下的擂台,隻一眼,淚水就再也忍不住宛若決了堤的江水。
大悲無聲,若不是真的覺得心酸委屈,鄭倩倩又何至於連哭都壓抑著自己的聲音。
無聲的哭絕對是最痛的,在看到擂台上那個身影的時候,鄭倩倩心中的絕望,委屈,辛酸全都發泄了出來。
在發現自己父親隻是把她當做一件物品的時候,她就已經沒了活下去的力量,唯一支撐著她讓她沒有直接尋死的就是她心中藏著的那一道身影。
她從來沒有奢望能在這裏看到那個被她父親羞辱了一頓以後直接趕出去的那個年輕人,她想都不敢想他會出現在這裏,她以為他早就已經離開。
直到此刻,在擂台上看到他,鄭倩倩心裏覺得這些天她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的辛酸都值得了,真的,為了他,都值得。
她之所以哭,有一部分是發泄,但剩下的大多部分則是高興,他能來,她真的很高興,就算是最後她還是沒能和他在一起,還是走上了她之前計劃過的那條路,她都不會再有一點點的遺憾。
擂台之上,身著淡青色長衫的年輕人雙眼掃過擂台下麵的那群富家子弟,眼中的愧疚逐漸化作了堅定,他緩緩開口:“現在你們還有誰要上來挑戰我,盡管上來就是,不管是一個還是十個,一百個還是一千個,我淩霄都接了!”
這一刻的淩霄,霸道張揚,讓米鋪二樓上癡癡望著他的鄭倩倩眼中異彩連連。
擂台下麵的那群富家子弟沒有一個人敢出聲,他們對於高台上的那個年輕人真的很畏懼。
不同於林牧沒有看到那個鐵塔般的壯漢是怎麽飛出去的,他們全都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也正是因為看得清楚,對於擂台上的淩霄,他們才是真正的畏懼。
露出一抹笑容,淩霄眼中迸射出的殺機緩緩收起,“很好,既然沒有人要上來挑戰我,那麽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說完這句話,淩霄緩緩轉身,麵向米鋪。
他抬頭,先望了一眼臉上淚水已經被風吹幹的鄭倩倩,眼神溫柔。
隨後,霸道張揚到了一定境界的淩霄直接把視線放到了鄭岩鄭員外的身上,“鄭老爺,你可以看不起我,我也可以不和倩倩在一起,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逼倩倩招親,作為一個父親,這樣對自己的女兒,你覺得你有資格做倩倩的父親嗎?”
早在淩霄出現在擂台上的時候就已經覺得不妙的鄭岩向後退了一步,這個時候的淩霄一點都不像是曾經在他家裏為他看家的那個老實護院,氣勢攝人,麵對眼前的淩霄,鄭岩心中有些畏懼。
尤其是淩霄在擂台上悍然踢出的那一腳,讓鄭岩隻是想想都覺得心中發寒。
淩霄的話鄭岩有心想要反駁,可是他不敢。
也許是淩霄並不想和鄭岩計較什麽,他畢竟是鄭倩倩的父親,在說完這番話以後他就再也不理鄭岩,而是深情的望向臉上已經露出了幸福笑容的鄭倩倩。
“倩倩,你願意跟我走嗎?放棄你鄭家大小姐的身份,我們一起浪跡天涯!”
鄭倩倩看著深情望向自己的淩霄,同樣深情的望了回去,她沒有說話,而是一個勁的點頭。
已經對自己父親絕望了的鄭倩倩早就沒想要繼續做鄭家大小姐了,今天淩霄要是沒有來,鄭倩倩就會毅然赴死。
連死都不在乎了,被鄭岩傷透了的鄭倩倩如何還會在乎那份父女情?
她凜然跪下,對著鄭岩站立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就站了起來望向淩霄,如今在她的的心裏,淩霄就是她以後唯一的親人。
鄭岩看了一眼磕頭與他斷絕了父女關係的鄭倩倩,欲言又止,他低頭看了看淩霄似乎在忌憚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