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慌張
第727章慌張
林恒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緩解心中的慌張,作為村長,他不能亂,一旦他亂了那麽他們就真的完了,就算是不被瘟疫打倒,他們自己也得把自己打倒。
他知道這個消息不能傳播出去,不然這群婦孺肯定會亂了陣腳,那個時候就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冷靜,要冷靜。
林恒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他看了一眼除了凝重的臉色就隻剩下冷靜的老周,心裏麵的翻湧浪潮終於平複了下來,“先把屍體解決了?瘟疫這東西絕對不能拖,隻希望小花的病不是瘟疫,就算是瘟疫的話也是剛開始,希望還沒有蔓延開來。”
他心懷僥幸,暗道老天終歸不是慘無人性,不會喪盡天良到不給他們一點活路吧,他們這群人辛苦跋涉了這麽遠,沒有造過什麽孽啊!
老周對林恒點了點頭,“是應該盡快處理,而且需要火化,盡可能的避免瘟疫蔓延開來,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於是,林恒安排村子中的到林子裏撿了一些幹柴,他說了一個撇腳到讓人難以相信的理由一把火把死去的小花給燒掉了,然後他收攏起了骨灰,盛放在了一個布袋中,放到了仍舊昏迷著的馮婆婆身邊。
這一場風波好像就這樣過去,冷肅的夜晚再難熬也同樣會過去。
清晨的寒意在一天中,絕對是最重的。
火堆旁橫七豎八的躺倒著這群為生活所迫不得不背井離鄉的人,依稀還殘留著的火星還有一些溫度,讓重重寒意下的這群人略微生出一些暖意。
林峰已經起身,在遠處練著大胡子許諸交給他的那些把式,身體從後天之體變變先天之體的林峰盡管隻是打著一些簡單的把式,可每一拳每一式都打得虎虎生風,頗具一番威勢。
他很認真的練著,等到將那些把式全都練了一遍,額頭上已經露出了一些汗漬,深秋那有些簡單的寒意更是無法對林峰造成一點影響。
他稍微平複了一下自己躁動的心,重新回到了火堆旁將林恒叫了起來。
對此,林恒也習以為常,他早就習慣了林峰早起打拳。
林恒對著林峰擠出了一絲笑意,從地上爬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口中哈出的熱氣在空中盤旋著上升,很久以後才散去。
他開始叫村子裏的那群婦孺起床,叫醒了其中一部分人以後,這一部分人又會叫自己身邊的人。
可等到他們叫魏婆婆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昨夜暈了過去的魏婆婆竟然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命氣息,看她身體的僵硬程度,怕是已經死了又很長時間了。
村子裏大清早的就開始鬧騰了起來,林恒臉色擠出的笑容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和苦澀,他心中無力的呐喊著,還是蔓延開來了嗎?
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魏婆婆身邊,他簡單的看了一下,已經確認了是瘟疫蔓延。
馮婆婆的死狀和小花的死狀完全沒有什麽兩樣,這充分的證明了小花的死就是因為瘟疫,而且這種瘟疫已經在他們這群人中間蔓延了開來。
林恒的視線淒苦無比的掃過自己麵前的這群人,很慢很慢,他看到這群熟悉的麵孔,不知道下一個死的人會是誰,可能是他視線裏的這些人,也可能會是他,是瘸子老周,甚至是林峰。
瘸子老周這一刻的臉色同樣不是太好看,他預料中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個時候遇到瘟疫,絕對是致命的,用一句不是很離譜的話來說,他們這群人中也許沒有一個人能夠活下去,都會死。
但有些事哪怕明知道結果,身為一個人還是想要去掙紮。
那些喊叫著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其實更多的情緒應該是一種不甘,因為不甘所以他們才會去反抗。
林恒和老周還是決定將瘟疫這個消息隱藏下來,能夠隱藏一天是一天,這群過慣了苦日子的流民就算是心裏承受能力再強,恐怕也無法承受瘟疫這個詞的衝擊。
為了不生出動亂,隱藏下來是最好的辦法。
同樣是將馮婆婆用火燒掉,然後林恒才帶領著大家繼續往東南方向行走著。
他的心中時時刻刻都在祈禱著,希望這件事情就此結束。
隻是,天不遂人願,一國帝皇稱天子的人有時候都無法受到上天的眷顧,更何況這一群苦哈哈的老百姓?
隻是,死人又怎麽樣?瘟疫又怎麽樣?他們這群人死完又能怎麽樣?
這扯淡的世道啊!要不怎麽有聖賢會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呢?
天地是不是以萬物為芻狗,林峰不知道,也沒有辦法知道,但他們這群人在天地眼中大抵是連芻狗都算不上的。
所以啊!死人很正常,瘟疫蔓延也很正常。
那種起初死了兩個人依舊顯得有些淡的惶恐在隊伍中第三個人無聲無息死去以後開始變得濃鬱起來,這種不太尋常的接連死人,讓村子中的這群婦孺有了警惕。
沒有人是笨蛋,要是村子中接連死了三個人,而且三個人死狀還是一樣,他們哪裏還能夠相信這隻是普通的病死,這些沒有見過大世麵但活了足夠歲數的老人心中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推測。
這些推測讓他們有些惶恐,甚至是讓他們自欺欺人不去相信,這群從邊州奔波而來的流民就在這種有些詭秘的氛圍中繼續往東南方向奔波著。
直到第四個人以同樣的症狀死去,他們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惶恐,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在這群沒有多大膽子的婦孺麵前,天好像都要塌下來了。
終於有人忍不住走到了林恒的身邊,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一石激起千層浪,捅破了那層讓人忌憚的窗戶紙,所有人憋在心裏的那口氣都吐了出來。
說不惶恐不可能,但總歸是好受了一些。
從小花死去到現在第四個人離開人世,僅僅隻過了兩天。
這兩天中,瘸子老周和林恒一直在觀察著村中這群婦孺的身體狀況,想要找到這次瘟疫發生的蛛絲馬跡,可經過了兩天的觀察,老周和林恒始終都沒有收獲。
這種無法預料,沒辦法估測無疑為兩個人心中的惶恐加了幾分料,讓他們心中那種強行壓抑下去的惶恐時不時翻湧一下,多多少少都對林恒和老周有些折磨。
在老周的招呼下,林峰一直刻意的和村子裏的那群婦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老周的心裏對林峰那份誠摯的愛讓他有些奢望,希望林峰能夠逃過這一次的瘟疫。
畢竟這一次的瘟疫實在是恐怖了一些,來的毫無預兆,就連發病都毫無征兆。
這就像是老天展開的一場丟骰子的遊戲,這個骰子不止簡單的六個切麵,也許可能是複雜的二十個切麵,在這些切麵上就刻著林恒他們這二十個人的名字。
老天爺有些頑皮,它也許隻是那樣隨意一丟,丟到誰,就該誰死,然後那人就真的死了。
在老天爺的眼裏,這有些幼稚的遊戲可能隻是好玩,可在林恒他們的眼中這種遊戲就是可怖了。
村子裏的這些人還在不斷的死著。
等到第三天過去,已經死了有五個人了。村子中剩下的這最後二十個人,三天時間就死掉了四分之一,這種死人的速度在不是戰亂肆虐的這個世道裏,實實在在是有些嚇人。
僅僅是三天時間,有吃有喝,可林恒帶領著的這群人竟然一個個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樣,更甚者有兩個人經不起這種煎熬,脫離了他們這個隊伍,不知道去了何處。
在這種不知起於何處的惶恐下等死,甚至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死,滋味真的不是那麽好受。
也許老天也不想太快結束這個稱不上好玩的遊戲,村子中那兩人離開了之後的那天,他麽剩下的十三個人中竟然沒有一個人死掉。
這讓已經絕望了的林恒一行人心中灰飛煙滅的僥幸又重新升起,就這樣結束了嗎?那離開的兩個人將這種來無影蹤的瘟疫病源帶走了?
如果真有這麽簡單的話,瘟疫也就不會稱得上是死神了。
隻不過是消停了一天,還沒有緩過氣來的這群人中就又有一個人毫無征兆的一睡不醒。
那種才升起的僥幸再次破滅,這群被恐怖折磨著的流民心中甚至是連罵一下這個賊老天的力氣都沒有了,罵了又如何?瘟疫還是會蔓延,該死人的時候依舊會死人。
這種死人的速度一直就這樣不緊不慢的保持著,不加快,也不減緩,兩天死三個人,三天死五個人,再正常不過了。
老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蹲在地上歎氣。
他歎老天不公,歎這個世道不公,歎命運不公。
他有的時候憤怒異常,有的時候又悲竦莫名,有的時候會痛苦,有的時候會大笑,未了他會突然從地上站起來,那隻瘸了的腿會狠狠的踢出去,“這*的世道,憑什麽啊,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啊,這輩子要這樣來償還?”
林恒也沒了最開始那種村長身上才具有的氣度,沉穩沒有了,理智沒有了,就連原本還算強壯的身軀在這種折磨下都瘦了一圈,看不到皮包骨,隻是眼眶下陷的厲害,頭發白的厲害,身體瘦削的厲害。
他也會歎氣,隻是沒有和老周一樣,更多的時候是沉默的抱著頭。
林峰有一次就偷偷的看到抱著頭的林恒在哭,能讓堂堂一個男子漢痛哭流涕,那份苦楚該是多麽的苦啊!
林峰從村子中剩下的那幾個婦孺麵前走向林恒,嘴唇張合想開口說什麽,欲言又止。
林恒瞥了一眼林峰,聲音不太有力,“林峰,說吧,又是誰死了?”
林峰同樣的歎了一口氣,語氣低沉,“王婆婆死了,這幾天接連死人,現在加上林叔和周爺爺,我們一共隻剩下八個人了。”
林峰語氣有些不忍,這些天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因為刻意和村子中的這群人保持距離,更加客觀的看到了村子中的這群人一個一個死去。
自己經曆了生死的林峰也算是真的見慣了生死了,從最開始時候的悲傷到現在的淡漠,林峰實在是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心腸變硬了還是真的已經習慣了這幾天的時時死人,處處死人。
林恒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痛加頭痛,這幾天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聽到有人死去的消息,但他越是不喜歡聽到就越能夠看見村子中的人死去,一個一個的離開,如今隻剩下八個人了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