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美人之死（三）
不知道是因為中毒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麽，孫瑛一夜都睡不踏實，天剛亮，孫瑛就坐在院子裏，看著太陽慢慢升起，把影子拖的老長，屋前的梧桐散發出幽幽的味道，不是香，是奇異的味道。
“小主子，剛才聽抬水的太監說，冷美人，她···她···”跑得太快，玉茗氣喘籲籲，說話都結巴了。
“怎麽了？”
“冷美人她，她自殺了。”
自殺？怎麽會？孫瑛怎麽也無法把自殺和這個叫清歌的女子聯係在一起。在紅霧澤的時候雖然接觸不多，但是孫瑛看得出來她是有故事的人，那雙眼睛冷漠的像是一灘冰雪，對自己對他人都是那麽冷淡，就像沒有感情一樣。而且宮中再見，明顯感覺到她的眼神裏多出來了柔光，被幸福感彌漫著，這樣的女人怎麽會這麽輕易的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是那個男人，一定是那個男人。
“玉茗，能帶我去宣華夫人那兒去麽？”
“嗯，知道了。”
宣華夫人，紅霧澤一別之後就再沒見，一個如此善於草藥的人，怎麽會中毒呢，分明是陷阱。
孫瑛來到泠湘宮時，整個宮裏的丫鬟太監都是腳步匆匆，看來夫人中毒一事是真的了。
下人通報後，孫瑛被領到一處偏僻的房子外，玉茗則被留在了外麵。到了目的地，下人便轉身走了，留下孫瑛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孫瑛知道現在自己至少還是安全的，因為宣華夫人說過要留著自己有用。
“夫人，我可以進來了麽？”
“進來吧。”
孫瑛推開門，屋子的光線有些昏暗，房間裏有淡淡的清香，宣華夫人靠床弦坐著。
“夫人，清···清歌，死了麽？”孫瑛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個你要去問太醫。”
“清歌姐姐沒有對夫人下毒吧。”
“沒有。”
“那為什麽夫人要······”
“毒確實不是她下的，但是不代表沒人下毒。”
“夫人！”清歌忽然提高了聲調。
“你不是想見皇上麽，就去見吧。”
“為什麽，我隻是不懂，為什麽無辜的人要被犧牲，而且犧牲的毫無價值。”
“你錯了，對她來說，死才能永遠保持她的愛情是新鮮美麗的。愛情和生命你選擇哪一樣？”
這個問題孫瑛從來沒有想過，不過，她知道，自己不能死，自己還要做到最高的位置，去證明給娘親看。
宣華夫人沒有繼續說話，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孩子給她承受的東西太多了，不過這樣一個善於隱忍、偽裝、並且還有一絲憐憫之心的孩子，真的是一顆很好的棋子。
冷清歌是西突厥進貢的女子，作為放在楊廣身邊的眼線而存在。所以皇上放她走，不讓她染手朝政，是不想有朝一日殺了她，不過錯就錯在，那孩子竟然真的喜歡上了皇上。宣華夫人想著搖了搖頭，現在群匪四起，皇上卻荒於政治，清歌自殺也算是對皇上最後的忠誠了吧。後宮的一切爭鬥小伎倆都逃不過夫人眼睛，因為站的最高，所以把事情看的也最清楚。正好借珍妃和鄂淑妃對冷清歌用計，將計就計。
不過這給鄂淑妃毒藥的人，宣華夫人還沒查出來是誰，希望不會是自己的敵人，因為按照這個藥量，如果真的是想要自己的命，現在恐怕自己已經不在了。
“鍾辛！”
“奴才在。”一個有些刺耳的尖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帶孫瑛姑娘去見皇上吧。”
“是。”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太監出現在孫瑛麵前，隻見他走到宣華夫人跟前，給夫人蓋好絲被。“夫人還有什麽交代的麽？”
“你就留在那孩子身邊吧，好好照顧孫瑛姑娘。”
“奴才遵命。”
“去吧。”夫人揮揮手，便閉上了眼。
那個叫鍾辛的太監領著孫瑛走出了泠湘宮，因為要去見皇上，孫瑛便讓玉茗先回去了。自己和鍾辛一同前去，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孫瑛有點不自在。“那個，公公，我想問一下······”
“奴才現在是您的人了，您叫我鍾辛就行，您有什麽吩咐隨時都可以說，奴才一定竭盡全力做好。”
“那個，宣華夫人的病怎麽樣了？”
“太醫說要修養一陣子。”
“公公知道冷美人的事兒麽？”
“主子們的事，我們做奴才的可不能隨便亂說，不過奴才聽說冷美人是個愛花之人。到了，孫瑛姑娘，前麵就是了，這個時候皇上會在這裏和大臣們商討政事，您在宮外候著，奴才去通報一聲。”
隻見鍾辛給看門的太監說了什麽，那兩個太監便非常客氣的點了點頭，然後就進了房子，太陽不是很大，孫瑛卻覺得頭有點眩暈。
孫瑛隻希望皇上可以快點議完政事，不知道過了這麽多年，皇上還能不能認出自己的呢？孫瑛一下子變得有些忐忑和不安。
就在孫瑛覺得自己快要暈倒的時候一陣吵鬧聲，讓孫瑛重新有了精神，隻見一群白發蒼蒼的老頭從那扇大門裏出來，正在議論著什麽。
“我看著天下沒救了。”
“劉大人，這話可不能這麽說。”以為年紀稍輕的大臣小聲勸誡道，“這傳到皇上耳朵，隻怕要遭來殺身之禍。”
“我說的不對嗎？天下群匪四起，皇上依然不願意從高麗撤兵。攘外必先安內，皇上怎麽就不懂呢？現在派兩個毫無戰鬥經驗而且敵對的皇子去剿匪，這不是明擺著要亂上加亂馬？”這個白發蒼蒼，走路都必須要人攙扶的小老頭，說起話來卻是句句鏗鏘，雖然孫瑛不是很明白，但是卻覺得自己被這小老頭折服了。
一行人很快路過就路過孫瑛身邊，孫瑛聽著他們的各種議論，然後揣摩這皇上現在的心情。孫瑛剛想抬頭問一問這些人皇上在裏麵幹嘛，卻見幾條冷冰冰的目光直射自己。
“額，那個，我想問問皇······”
“孫瑛姑娘，皇上請您進去。”不待孫瑛說完，鍾辛已經出來了。
“哦。”孫瑛應了一聲便朝鍾辛跑去。
“唉，沒救了啊~沒救了啊~”
“是啊，這個時候皇上竟然還有心情召妃子，女惑天下啊！”
“唉！”
聽到身後歎息聲一片，孫瑛想解釋什麽，孫瑛剛轉過頭就聽見鍾辛又叫了一遍，隻好又轉回頭，跟著鍾辛進了“惠陽宮”。
惠陽宮跟孫瑛之前見過的房子都不一樣，沒有繁瑣的布局，大門進去，便是一個很寬闊的場地，正對麵有一張不大的長桌，四周全部是書架，書架上是滿滿的竹簡和絲帛。
一個男人麵對著窗子站著，另一個人伏跪在男人的身後，兩個人的臉，孫瑛都看不清，不過憑直覺，孫瑛就知道站著的那個一定是皇上了。
“皇上，孫瑛姑娘到了。”
皇上沒有答話，所以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孫瑛不知道是要上前還是要後退，隻得進退兩難得等著。
“你也下去吧。”良久，皇上終於開口了，不過這語調裏既沒有帝王的霸氣也沒有當年的那種柔和，孫瑛覺得有些陌生，或許一直都很陌生，隻是自己沒有發覺而已。不過能見到皇上，孫瑛還是真的是說不出來的高興，她想得到的全世界就在這個男人手中。
“微臣告退。”男人起身時也一直沒有抬頭，是拱著手退到門口來的，男人轉頭的那一瞬間，孫瑛看到了男人的長相。雖然隻是很短的一瞬間男人便離開了，孫瑛還是認出了那張臉，那張即使是再過一百年，孫瑛也能記得的臉。
可是他怎麽會滄桑了那麽多，即使是一瞬間，孫瑛也注意到了男人臉上的皺紋以及耳鬢的白發。他怎麽會在京城，那娘親呢，自己走後，娘親有沒有受苦？
“你是孫瑛？”
“啊！”
“皇上問你話呢？”鍾辛碰了碰孫瑛，小聲說道。
“哦！回皇上話，正是孫瑛。”
“那就去蘭林殿吧。”
“哈？”孫瑛有點莫名，“我···”
“什麽話回去了再說吧，我現在不想聽。”
“擺駕蘭林殿！”一個老太監用他那細長而尖銳的聲音吆喝了一聲。
一路上，皇上果然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轎子一前一後往蘭林殿行去，孫瑛不停往旁邊瞅著楊廣的神色，楊廣隻是微微閉著眼，皺著眉頭。
“我怎麽覺得皇上不高興啊？”
“小主子，您隻要伺候得皇上高興就行了，別的您就別多想。”
轎子不多時便路過明淑殿，不知道為什麽，轎子忽然顛了一下，孫瑛忽然想起什麽？
“停轎！”
孫瑛一聲大吼打破了這種似乎永遠神聖不可侵犯的旅程，轎夫不知道是停還是走，節奏有點亂了，轎子便顛簸起來。
“什麽事？”楊廣慢慢睜開眼。
“停轎！”
“放肆！天子麵前，哪容你大呼小叫。”李公公打斷了孫瑛的叫聲，有點急切的看著楊廣的臉色。
“停轎吧。”楊廣懶洋洋的說了句，轎子便在明淑殿的階梯前停了下來。
孫瑛趕緊下了轎子，跪在楊廣麵前，“雖然皇上說了不讓我說話，但是有些事我不得不說。”
“那就說吧。”
“雖然冷美人死了，但是事實的真相並不是像皇上知道的那樣，夫人中毒的那天，是我和冷美人在禦花園，我親眼看見冷美人摘得新鮮的花，並沒有動手腳。”
“哦？”
“我看的出來冷姐姐是真的喜歡皇上，我從來沒有見過冷姐姐這麽開心的笑過。我不能讓姐姐死不瞑目，不能讓姐姐背負著汙濁。”
“案子已經審完了，之前你在幹什麽？”
“我？”總不能說我被人綁架，而且連那個人相貌都沒見過，而且還有一個不知是誰的娘娘指使麽，沒人會相信的。
“你不知道朕最討厭後宮爭來鬥去的麽？”孫瑛看到楊廣臉上忽然顯現出了厭惡的神色，一時竟忘了怎麽辦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