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前程歡憂苦作樂 隻是掩聲向南行
端見孩子東方歧一雙碧眼藍眸倏地睜開望向自己這邊,那充滿絕望的眼神帶著最後一絲渴望,在望了一眼自己這邊又閉上,半響,未曾開口的東方振聲,冷靜地開了口。
“賢弟,你這是何苦呢?”
熟知東方振聲的性子使然,慕容鳴澤臉色微微一變,心內跟著是不敢鬆懈,步步逼近的開口,絲毫不給對方留下迂回的趨勢。
“鳴澤敢對天發誓,仁兄若是能救得鰩兒侄女,我慕容家定是將東方家當做座上客一般對待,若是有所效命,慕容家也是萬死不辭,-——尤仁,當著今天古滄人的麵前,你爹爹我就宣布一條家訓,以後隻要是東方堡拜托的事情,你等皆是不可忤逆,聽到了嗎?”
“謹遵爹爹訓導。”
慕容尤仁一直是逆來順受的性子,又是不拿家國大事在心的人,聽得父親這樣說,也是沒有異議,當下同意了。
“哼——,慕容,你心裏想什麽你自己應該最清楚,你如此逼迫我大哥,恐怕是居心不良啊!”
大堂上打破沉靜的正是趕來的東方堡二堡主,他剛剛從女兒嫁出去的喜悅中走出來,如今又陷入到對這邊的擔憂中來,此番實在是忍不住了,故而站出來說了這一句話。
東方雷鳴旁邊的兩男一女一臉悲慟的盯著麵如死灰的師父,在丘擇的時候,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師父身上會散發出如此哀鳴的氣息,那無聲的哀鳴像張網,仿佛將他要與世界隔絕,隻留他一人悲傷。
“雷鳴兄,你是知道的,鰩兒如今隻有仁兄能救活。”
“我呸,你該知道的,若是救得,會害了我大哥的性命,更何況,就算救得,鰩兒未必也能醒!”
所有的人再次沉默,包括慕容鳴澤,他知道東方振聲能夠化解冰封丸的戾氣,卻不想會讓他賠上性命,更沒想到,鰩兒有可能會因此而陷入昏迷,如今,自己要是再說下去的話,恐怕就是真正的逼迫了。
聞言二人的激烈爭吵,原本正在疏通自己體內湧動的氣脈的公子心神慌亂,氣息瞬時有所不調,嘴角流出一路血絲,卻是固執地站起身子,直視自己的義父。
“雷鳴,你不要胡亂說話,怎麽做,我自有一番定奪。”
“父親,我不能沒有鰩兒。”
說完,那纖瘦的身體,便是向後倒下,那立著的白藍道袍老者見此,先是探了一下歐陽鰩的脈搏,臉露一驚之色,頷首對視一眼東方振聲,東方振聲眉頭微皺,不知聖人為何如此表情,而一仙聖人間接著便是沒有了任何意思傳遞,隻探其東方歧的天眼處,知其心神紊亂,當下棲身上前,為其輸氣通脈。
“鳴澤,當下救人要緊,還是等著他們醒來過後,再作討論。”
睥睨聞人嘉聖冷言勸說,慕容鳴澤適才稍微收住了聲,定了定神,望著嘴角流血的東方歧,心內想著不好在咄咄逼人下去,否則,倒是顯得自己不明是非了,在尤仁的攙扶下,站起來了。
“聞人兄,你說的對,是我疏忽了,仁兄,我不該如此逼你!”
“鳴澤,你放心!我定會盡力的。”
“仁兄。”
慕容鳴澤激動地道出一句呼喚,隻要東方振聲答應了,那麽,鰩兒必是有救了。
“振聲。”“大哥。”
“好了,我意已決,雷鳴莫要再勸。”
說完掃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嘉聖,作為自己的至交,他的擔心他是能夠體會到的,隻是,他若是救不得鰩兒的話,那恐怕就要失去歧兒了,這可是自己唯一的血脈了。
眾人都盯著白藍道袍的老者收起掌力,各自地心下一鬆,東方歧意識清醒後,猛地摟過紅衣女子入懷,扶摸著女子蒼白的嬌顏。女子美眸上下張合幾秒,終於睜開眼睛,溫柔的一笑,凝視著摟自己在懷臉色冷傲雙眼焦急的愛人,女子開起貝齒。
“憶馨哥,我沒有忘記要和你一起去浪跡天涯的,所以,我怎可離去,莫擔心。”
聽著自己懷中嬌弱的女子緩緩的吐出這幾個字,心中立時防如萬箭穿心般疼痛,眼眶的淚水再也禁不住圈栓,滑出眼際。
“好,我們這就走!”
懷中的女子聽到肯定的回答,臉上綻放出一個欣慰而平靜的微笑,爾後輕輕地合上雙目,埋入東方歧的懷中,安心的睡去。
“父親,鰩兒照正常算下去,可以活幾日?”
“孩子,半個月時日。”
東方歧將走,折身想起了慕容鳴澤的話,得到答案後,抱起鰩兒,淩空遠離,再次落地時,已是在七殿外。隨後鏗鏘一句,又是飛身而起,隻是此次再也沒有落地,而是消失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謝父親坦誠相告。”
“孩子,半個月之前趕回來,為父定當竭力救治。”
肅靜的東方堡,東方振聲的聲音極具穿透力的響起,隻見他身旁的一仙一聲喟歎,輕拍了一下又是後輩又是好友的東方振聲,東方振聲的胡須在風中顫抖,他的聲音帶著無盡地悲涼,雙眼盯著殿外,交織著希望和絕望,等了半響,外麵終是傳來一句話。
“歧兒謝父親了,此恩,孩兒永記於心。”
東方歧用了千裏傳音,七殿內的人除了感歎其修為深厚之外,無非就是還肯定了一點,這東方堡其日後不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那堡主之位依舊還是東方歧的,這不單是一種承諾,更者的是,不管發生了什麽,天下的人都將不能與東方堡的堡主作對。
紫韻蔭翳的幽幽小道上,紫竹葉隨風飄落,馬蹄踩著紫竹林特有的冰屑土壤,發出“哢吱哢吱”的唏嗦聲,再看那鑲著鐵釘的白色千裏馬,馬背上坐著兩個身影相照的壁人一對。
坐於公子身前的白衣女子左手托著一個白瓷盤,上麵裝著十幾塊黃綠色的糕點,女子用纖細的右手拈起一塊糕點,回首對著白衣紫紗的公子微微一笑,然後喂入公子的口中,那白衣紫紗的公子雙腳蹬著馬鞍,雙手繞過女子的腰際,拉著馬繩,低下眉頭迎上女子送來的糕點,一陣細嚼後,淡淡一笑。
“鰩兒,你做的桂花糕真是好吃啊!”
“那是當然的了,憶馨哥,在你心中,恐怕隻要是我做的,便是最好吃的,嗬嗬——”
“難道為夫的誇讚娘子廚藝天下無雙也不行嗎?”
對上那一雙碧眼藍眸裏流露出的寵溺,白衣女子握著東方歧的手,安心的倚靠著她的懷內喃喃低語。
“我是怕你把我寵壞。”
“嗬嗬,為夫的“寵壞娘子”是何道理?做丈夫的就該寵娘子的,來別說了,我也喂你一點吧!”
“不要啦——不要”“要的,要的。”
馬背上的公子一手摟住女子的細腰,迅速地堵住女子的丹唇,喂入已經嚼碎的桂花糕,然後停在女子的唇上,女子也不躲避,雙手寰住公子的雙肩,慢慢地吸允著公子的溫柔和熾熱。
此時紫竹林裏的飛鳥淡出竹林,掠過他們的空際,發出幾聲清脆的鳥鳴,向南拍打著翅膀,尋找溫暖的過冬地。
“鰩兒,我們往古滄的方向去好不好?我去古滄的時候途經一座水城,那地方全都是水,那裏就連百姓們的房子好多的都是坐落在水上的,我們一起去坐船,然後一起放花燈,好不好?”
“好啊!憶馨哥到哪裏,鰩兒就願意去哪裏。”
“好——那我們就去古滄的水城,不過娘子你似乎忘了些什麽-——”
打量著眼前之人麵上是嬉笑冷俊的玉臉,女子嘴角露出一絲嬌羞之情,作一記微福,頷首沐風,道一句:相公。
古滄,水城。
朦朧細雨,綢綢落落;濕霧飄灑,如風婉轉;青石彎道,小橋流水;船家屋舍,漁歌燈火。
踏著青石鋪製而成的街巷路段,一排排整齊的青石瓦房豎立在兩旁,雖不豪華卻是雅致而幹淨,彎彎曲曲的道路隻能同時容下兩駕馬車的並排經過。
相較於古滄丘擇的繁華比擬,是不及千分之一的,可丘擇卻到處彌漫著浮躁的奢腐氣息,永遠也不可能有水城的所特有的安寧和平靜。
水城除了酒家,商鋪,少許娛樂休閑場所,還有幾處商市,似乎也就真的沒有其他的了,看來說到的水城百姓從不上岸過夜,也是真的不假了,歐陽鰩安坐於馬上,貼著愛人的懷,幽幽的想著。
“娘子,你剛剛在那花燈的字帖裏寫了些什麽啊?”
“相公聰明睿智,不妨自己揣測一番。”
石路街頭,倆人一馬,並排而行。
因著鰩兒的要求,東方歧絕了騎馬遊玩的念頭。二人相互擁著徐徐漫步在夜幕降臨的天空下,時不時的指著街道兩旁的水中房屋,傳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此二人正是已經來到水城遊玩的東方歧和歐陽鰩。
“額,我猜,——我猜娘子寫的和我一樣。”
東方歧故弄玄虛,歐陽鰩微微一笑,跟著識破此人有計,故而故作深沉的問道。
“哦,那不知相公寫的是些什麽啊?”
“娘子貌美如花,似玉佳人,也不如猜測幾度,我想娘子定是曉得。”
見佳人願者上鉤,東方歧繼續發揮難得無賴一回的性子。
“什麽嘛——我至今可從未聽過相貌與聰智有關聯。”
“正所謂麵由心生,像娘子這樣的姿色體態,定是生了個七巧玲瓏心,又打小與我心意相通,自然知曉。”
品讀著對方一副巧言相辯的飛揚神采,歐陽鰩微微一個出神,再次頷首望著對方時,東方歧已是站在了不遠處的石凳上,握著馬韁,朝著她微笑,因為陽光的照射,她頓感眼前一閃而過的耀眼影子,適應了一時的強烈陽光,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竄回來的東方歧,此時已是一臉關切的牽著自己的手打量著。
“那依相公這樣說,倒還是真的有幾許道理了。”
聞言女子略帶調皮的聲音,東方歧懸著的心也是跟著放下了,方才見對方一愣神,還以為她的身體又是有所不適了呢!如果是這樣,豈不是要將自己嚇死。
“那是當然的了!為夫的肚中可是有一大堆聖言名理的,趕明兒我要和娘子好好說聽一番。”
“是是是,那時妾身洗耳恭聽的就是。”
“嗬嗬-——那就趕快讓為夫一親芳澤吧!”
東方歧當著大街,仗著大中午的街上無閑人,行為不由地跟著放縱了起來,鰩兒見他是真要親吻自己,趕忙用手擋住,問道。
“這又是有何說法的?”
“這個-——就-——”
知他劣根性子已範,說完也不等待答案,小跑著繞到了白馬的後麵,朝著東方歧吐了吐舌尖。東方歧見到鰩兒如此可愛的模樣,當下不再想那些個答案,邁著步子上前追趕了起來。
追了半天,那公子借著修為,飛著攆上了女子,一把拉住因女子向前小跑而落在後麵的細手,擁女子入懷,不顧女子臉上的羞紅,吻住女子薄薄的紅唇。
恰巧過往的三三兩兩行人,有的停下了腳步,露出善意的嬉笑臉龐,有的含羞一笑,匆匆離開,然而,遠處水中的木船之上,一扇打開的船窗裏麵,兩名男女各是熾熱的眼神緊緊地盯著這邊。
東方歧察覺出有人在盯著自己看,於是對著旁邊的三人笑了笑,那三人立馬石化,從來還沒有見過笑起來這樣好看的人,不等三人反應過來,東方歧翻身上馬摟著鰩兒朝著不遠處的一處客棧狂奔而去。
時光倒是過得飛快,二人逛完了大半個水城,在客棧吃了晚飯,見到鰩兒蒼白的臉上滿是疲倦,東方歧也不再鬧騰,安靜地和鰩兒選擇休息了。
翌日,是個風和日麗的響午時間,此時正是遊玩的好時光,沐浴著十一月末旬的涼風,絲絲涼意,直入心境。
一條紅木鏤刻的豪華遊船在眾多的民家船隻裏獨站敖頭,猶如黑夜的螢火蟲,格外的奪人眼球。豪華船屋有三層樓裏,船上每間隔一段距離,都會有著一個腰佩彎刀的武士立於那裏,一動不動的看著附近船隻的去向和岸上的行人。
全船的朱窗幾乎全部關閉,惟有一間半掩窗戶,順著半縷光線,那人眼眸設出一道幽藍之光,欣賞著外麵的世界,忽地,那眼神突地凝聚在一起,定格在了岸上的一匹高頭大馬上,仔細遙望著那馬背上的一對男女來。
且見男子身著白衣紫沙,腰間佩帶著一個紫色的竹器,踏著馬蹬,與女子說笑似的歡快嬉鬧,透過側麵看到俊朗的容顏,如玉雕刻,周身散發著冷傲的氣息,卻對著女子的時候有似乎隻有小心翼翼的寵愛和愛人間才有的調笑。
又見他唇齒半合,對著回眸的女子寵溺一笑,一言一行盡顯溫柔甜蜜之情,再看那女子聽著他的耳磨嘶語,赧笑撫麵,用玉似的柔弱手骨輕輕地捶打著身前人的胸膛,繼而隨著船隻的行駛,男子與女子隻留下了個共舞天涯的依稀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