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章 所謂神權
江州。
江府雖貴，但也是許多年沒有像今這樣熱鬧，府門前一支千人長隊列至街口，井然有序。
酒樓上，一個年輕人問道：“這些都是什麽人？昨晚上這街上還都是靜悄悄的，今可就不知從哪兒突然就冒出來這麽多人，是出什麽大事了？”
二低聲慎言：“客官，這您可就不知道了吧？江家江四公子您可知曉？”
“倒是聽過，那個曾經的紈絝子弟？聽聞他為兄長江淩風複仇，江二公子江笑儒逝世後他可就是未來江府之主。”
“客官您隻是對了一半，可不僅僅是江府，那可是整個江州未來的主人。”二歎氣哀哉一聲，“想那早年間時常聽算命老先生提及人一生三衰六運，這江四公子算是趕上點兒背的時候了，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消息，江四公子被困於東靈國一個偏遠地界，命懸一線，不知多少從前和這江四公子有過節的修行能者樂開了花，誓要前去將其置於死地，若是再不去救，他可就懸嘍。”
年輕人好奇：“那有沒有人去救呢？”
二笑了：“有，當然有，還不少嘞，您看這門前千人，江府上次有這樣大場麵還是當年千人聚眾誓要除掉殘之軀的時候。”
年輕人問：“二，你可知曉這千人都是哪兒來的？”
二解釋：“不難猜，江州位於盛古神州北地，而東靈北鴻山寨位於正南方，這些人如是位於兩地中間地界那就直接去南方就行了，沒有必要特意折返一趟北方來，所以我猜這些人都是江州還要往北的地方，途徑簇，剛好探望。”
年輕韌眉沉思：“江州以北，除了極北九荒之首的仙禁，就剩下了毒王穀了！”
二未置可否，卻忽而笑得詭異：“客官問了這麽多，也該人問一句，客官是去救饒？還是殺饒？”
“我們是去殺人，江長安身上可是有不少至寶，若是撈來一件，半輩子吃喝不愁。嘿，大爺我倒是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這廝，你足不出戶，怎麽對這東靈古卷的事情這麽清楚？就連江長安被抓的種種細節都一清二楚，編的？”
二微微搖頭，側身湊上去笑道：“因為江四公子被抓的消息，就是我散布的……”
年輕人猛地一怔，眼中蔓延出恐懼，臉色驟變，可未曾來及逃走胸前已炸開血霧，眼中隻剩下了這個二——潔癖，跛腳。
朦朧間，隻聽那人聲音富含磁性，帶著一些癲狂：
“除了我沒人殺得了他，仙人也做不到！”
傍晚，星夜，燈火通明。雪苑，亭鄭
“夫人，將這外衣披上，別著涼了。”江道笑嘻嘻地拎著一件錦袍。
司雪衣視若無睹，雙目空洞，腔調中不再有半點情感：“你答應過我的。江道，這就是你答應過我的……”
“夫人……”
“為了你們江家的傳承大計，我的兒子一個自幼扮作兩人，一個在你們推波助瀾下背上了山海般的仇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至今生死不明，這就是你們想要的？”
江道欲言又止，凝眉不答，就要上前。
“別碰我！”司雪衣尖叫一聲，眼眶熏紅，淚珠一連串墜落：“我不想他是什麽江州之主！不想他做什麽人上人，我就隻想他平平安安地陪在我身邊，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長安。”
她抽泣著，眼中最後的恨意也在逐漸消失：“你們想要的我都給，隻要我的兒子能好好活著，吃飽穿暖無憂無慮，可是現在呢？生死不明，無數人欲除之後快，江府有神權，但是神權卻救不了我的兒子，為什麽？！江道，你答應過我的，不會讓我們的兒子再有危險，你答應過我的！”
到最後，聲音已咆哮嘶吼得沙啞，泣不成聲。
江道抬頭望向邊星月，燦爛星河如同人間燈火萬盞，是最美的風景，但是此刻都黯然失色。
良久，他低下頭，努力微笑：“你放心，我答應你的，都會做到。”
司雪衣神情彷徨，再回過神來，他已不知去了何處，隻留下肩上一襲錦袍。
身後，也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女人，身材消瘦高挑，刀削般俊俏美麗的臉頰上紋著一隻毒蠍。
司雪衣認得這個女人，毒王穀老穀主唯一的女兒，很少人知道她的名字，隻知道別人都叫她紅竹。
紅竹笑著，仿佛看到這個女人哭，是極為開心的一件事。
對於紅竹，愛而不得這四字用在她的身上再適合不過。
司雪衣整理著儀容，冷淡道：“毒王穀的主人怎麽會在這兒？”
“怎麽？我爹認了長安那子為幹孫子，我也算是他姑姑，我侄子有難，怎可不管？”
司雪衣不再言語，兩人一時無言，亭中驚得可怕。
過了許久，紅竹終於忍耐不住道：“司雪衣，他很懂你，他見過很多女人，卻隻願意懂你。但是你懂過他嗎？”
“你司雪衣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主人！你知道他每都在想什麽嗎？不止讓你高興，不止讓你開心，而是想讓你多恨他一點！多在乎他一點！嗬嗬，真是夠蠢的一個男人。”
司雪衣淡淡問道：“他去了哪兒？”
“自然是履行過的話，你好像並不擔心他會否危險？”
司雪衣沒有開口，江府有劍，名曰神權，世人都知道，縱然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手握神權也可迎擊萬眾，他若是有此劍怎麽可能會危險？
紅竹卻忽的怒了，火冒三丈，頃刻爆發：“不錯，九霄有龍庭，江府有神權！所有人都這樣，但是你真的這麽認為嗎？”
司雪衣狐疑：“什麽意思？”
紅竹驚呆得望著這個女人，蒼然苦笑，短暫一瞬她忽然為那個男人感到不值，這一瞬她徹底失去了理智，遂大吼：
“神權不是劍！從來都不是劍！而是一個人，一個願意化身為石木拋卻人情的人！就差一步！司雪衣，為什麽你會出現？為什麽？你毀掉了這世間最有可能成為神的人！”
司雪衣滿目愕然，心中忽然揪痛。
紅竹哭了，這個外人看來是毒王穀蛇蠍心腸的女人竟然也會落淚。
他曾是塵世間翩翩美少年，卻成了這繁華之上的神權，再感知不到人間冷暖。
直到，直到遇到了那個女人，那個比江州的白雪還要特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