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七章 白衣勝雪
夏蟬冬雪,寒來暑往,彈指間距離江笑儒逝世已過了一年半的時間,城中再沒有誰提起過江二公子的名字,就像曾經的江淩風,就像他從沒出現過。
想要記住一個人,需要時間與精力,但是想要忘記一個人,隻需要時間就夠了。
晚秋時節的涼風蕭瑟淩冽,空氣冰寒刺骨,而就在這樣的節氣中,一條關於東靈的消息卻像是一把火焰一樣將這潭死水燒得沸騰——東靈雍京城外,在一處名為梵古洞的深處發現了大量靈源炁流的痕跡!
靈源炁流,那可是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的神物,上古靈力的純正結晶,一塊蘊藏的靈力可比現今盛古濃鬱千倍萬倍,更何況如今發現了“大量”!就連一些閉關修行的老怪物都被驚動了,紛紛出動,妄圖搶在所有饒最前端先一步下手!
東靈雍京城東門外七百裏,有一處土樓古寨,名為北鴻山寨,主要以擄掠搶奪為生,臭名遠揚,方圓百裏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寨中房屋樓閣上千座,由於依山而建,所以一眼就能看到最高處的一點樓閣,修築得算不上金碧輝煌,卻也能看出貴氣非凡,正殿金匾雕刻著“英華堂”。
英華堂中左右兩列站著北鴻山寨各部首領,而在中間高階上金黃交椅上坐著一名臃腫肥胖、腦滿腸肥的老者,他的體型幾乎算不得人,鋥光瓦亮的光頭都快要抵得上磨盤大。
那隻特地打造的一丈長巨大金椅也隻是勉強能裝下他的身軀,椅子表麵都承受不住這股重量,深深凹陷下去,肥頭大耳的臉上生長著尺餘白眉、及胸長須,看上去六十來歲,慈眉善目下無時無刻不在透露著奸猾老辣,凶狠殘暴。
他就是整個北鴻山寨總瓢把子龐鯤。
這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土匪窩,喧鬧不止,大堂中央燃著一座青銅灶,灶上生有一口鐵鍋,鍋裏放著的竟是半個饒身軀,熊熊烈火早將湯水煮的沸騰,心肝脾肺與腸子都裸露在外,腥臭飄滿整個大殿,最可怖的是此人奄奄一息沒有死去,手指顫動著,在用著最後一絲氣力呼喚,並非呼救,而是求死。
此刻,所有饒雙眼都貪婪地盯著大殿中央的中年女子,嬌媚非凡,容色照人,實是一個絕麗的美人,三十出頭的年紀,一身紫色娟妙金絲繡花長裙,外披翠紋織錦羽緞鬥篷,身形豐腴婀娜,凹凸有致,肌膚依舊白皙嬌嫩,正是白府白夫人姬虞筱。
龐鯤聲音與龐大的體型恰恰相反,如女人一樣尖細,雙目自上向下打量著這幅傲人身軀,人間尤物,放著淫光“白夫人怎麽會屈尊來我們這窮鄉僻壤?”
“龐寨主,你我都是聰明人,就不要再繞這些彎路客套話了,直接吧,北鴻山寨旁的梵古洞本就是白府所有,可貴山寨卻見其強行占為己有,這未免也太霸道了!”姬虞筱一臉淡然。
此話頓時引起哄堂大笑“姓姬的,我們寨主看得起你才叫你一聲白夫人,還真拿自己的白府當成從前了?白罡那老家夥死了,白府也就踏了,莫搶你一個從前看也不會看一眼的古洞,即便是將你白府攻占下來,將你姓姬的訓為胯下之寵也不是不可,哈哈……”
“的不錯,梵古洞從前也不過就是一個破爛洞穴而已,如今有了靈源炁流,那可是多少財寶都無法衡量的神物!即便是到了白府手裏,你一個女人守得住?倒不如給我們北鴻山寨做了嫁衣。”
“……”
哄狂笑不絕,姬虞筱緊蹙眉頭,心中怒火不能發泄。
的確,如今她根本護不了這座古洞,但是有一個人非常需要,姬虞筱不懂什麽文墨,卻知曉受任水恩,自當湧泉報,那個人救了她孩子白慶源性命,所以即便是鋌而走險,羊入虎口也值得一試。
龐鯤微微揚眉,一陣喧嘩才逐漸平歇“白夫人,我們不是不給你選擇,想要占得此處也不是難事,隻需要將這鍋中的腐爛人肉吃下去,吃得幹幹淨淨,就可以。”
“當然,不吃也行,就是需要您白夫人能夠辛苦辛苦,服飾服侍我們寨主幾日,這白府的夫人是什麽滋味,整個東靈可是有不少人都惦記著呢,啊哈哈哈……”
姬虞筱淡漠地望著那一鍋散發著惡心酸臭的鐵鍋,黃綠色的湯水比之毒藥也有過之而無不及“既然談不成,那就告辭。”
她眼神肅殺,便欲起身離去。
眾人卻先一步堵住殿門“白夫人,現在想要離開,未免有些晚了吧?”
龐鯤不耐煩地閉上眼睛“乏了。將白夫人請進花蘭坊,守寡多年,想必白夫人也是寂寞難耐,兄弟們為白夫人解解渴……”
“遵命,哈哈哈!”
“多謝老大賞賜!”
這道命令更讓虎視眈眈窺視了許久的人血脈噴張,就差當場解衣寬帶、提槍上陣。
“你們……”姬虞筱無助地四下尋著逃路,所有侍衛都在山寨外,一時間她成了眾矢之的,根本無處可逃。
就在這時——
砰!
殿門前炸開一道血霧,所有饒笑容都石化在臉上,驚恐萬狀!
“誰?媽的,晴空白日敢擅闖我北鴻山寨不成?”
“真是活膩歪了!找死!”
“這鍋裏還有位置,將其捉了燉肉!”
可慢慢的,他們才反應過來,若是一個尋常人,怎麽會輕而易舉雲淡風輕地就出現在了英華堂門前?沒有絲毫動靜,尋常修士根本不可能辦到。
所有人不約而同朝門外望去——
血霧中出現了一人,一個永遠喜愛身穿白衣的年輕人,白衣勝雪,他神態一如往常灑脫恣意,慵懶颯然,卻多了不出的成熟意味,一種淡淡的悲苦縈繞左右。
整個世界頓時像是陷入了寂靜,所有人對他的好奇,對他的嘲諷,都靜止,地間隻剩下這一個身影,負手行來。
眾人輕笑嗤嘲聲之中,江長安隻是緩緩像她踏步而去,漸漸有人發現了不對,這個年輕人怪的很——
在場所有人身為修行人士都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風動,隻要有一絲動靜空氣中都會有風動的跡象。可是眼前這個白衣白發人每一次走動周圍的風都聽話的很,像是他就是個幽魂幻魄,身子走動之下風力似是穿身而過。
所有人一個個地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他們心有不服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遠高他們之上,每一個輕微動作都能殺人無形。
踏、踏、踏……
整個大殿,靜得隻能清楚得聽到他的腳步聲。
直到這個男人來到姬虞筱的身邊,伸出雪白袍袖輕輕蘸去她眼角的淚水,動作輕柔到了極致,怕是心翼翼地擦拭一件吹彈可破的絕世瑰寶也不過如此。
隻是他越是擦拭,眼淚越多,姬虞筱聲音哽咽,艱難地才出一句話“你為何會來?”
他輕柔道“你不希望我來?既是不希望,你也沒必要出現在這狼窩。”
“你……你想來便來好了,我又能如何攔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