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我們見過
“其他的力量?!”蛇首鹿角二仙跟著望向穹頂,恍然明悟,冷笑道:“上尊說的是殺劫!”
鹿角仙人操著尖細的怪異嗓音狂笑道:“一旦魂魄完全吞噬,仙人隕滅,天生異象,天劫!這小子會迎來天道殺劫!這是天地法則對弑仙者的懲罰!不錯!!!即便是青燈,也要承受弑殺仙人的代價——形魂俱滅,永難超生!”
他們根本毫不在乎四名同僚的死去,正如目睹那名在江長安麵前自殺的老嫗仙人一樣,漠然無情。
而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等。
等這白光將四道神光完全消化,等這小子引來天劫!
……
我們來晚了三個月!
“也就是說三個月前千萬魔魃就將江長安活活啃食……”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山頂如今是否僅剩一堆屍骨?江四公子現……”
猜測聲戛然而止,山頂彌漫的黃煙逐漸散去,每個人都大吃一驚,緊接著山頂幻境撕碎,露出真相本質,麵前呈現的景象足令任何人心驚、膽寒……
山頂上,江長安依舊被困在上麵,隻是困縛身軀的不再是僅僅數十根鐵索,在鐵索表麵生成了一層厚厚的金色的繭,遠遠看去,他像是成了一隻蠶蛹,除了痛苦猙獰的麵龐展露在外,全身裹得嚴嚴實實,隻待破繭成蝶的一刻。
場麵極其安靜,所有人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他們發現,就在金蠶腹部,一股奇妙的光芒交織其中,五彩斑斕,絢麗奪目,敏銳地細細感下,這光芒像是多種不明的道力交織而成,每一股都是一道極其純粹狂暴的力量,神奇的是這幾股力量在那股乳白色光芒糅雜交織下,逐漸合為一體,順著血液,沿著經脈,通入五髒六腑,傳向四肢百骸。
江長安全身上下已經沒了人樣,肌膚表麵寸寸龜裂,數十處處早先被魔魃啃食的傷口根本沒有來得及愈合,幾道骨頭還裸露在外,傷口血漬被風吹幹,這讓人不敢相信,這四個月來他究竟受了什麽樣的苦難酷刑!根本非人所能承受的。
司徒玉凝張著口,呆呆愣住,滿眼都是心疼。陸清
寒堅強的偽裝此刻再也崩持不住,心如刀絞,淚似泉湧。
今晚的長夜,顯得格外的長,充斥著望不見底的黑暗。
“那光是什麽?”其他人有的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全然被這金色蠶繭中的絢麗光芒吸引,夜色中猶如誘人的螢火蟲,迷幻綺麗。
“是一道從沒有感受過的精純靈力!我曾感受過上古時期遺留下的殘餘靈力,但是眼下這道相較而言有過之無不及!”
“管他是什麽!這小子渾身上下都是寶,你就算是死了,喝口血都是益處無窮!”
此言一出,立馬像是幹柴中丟了一束火苗,轟地徹底點燃了欲望烈火,所有人的眼睛都變得通紅,生死都變得不那麽重要,比起死亡,活得憋屈才更加讓人絕望,盛古神州優勝劣汰,強者至上為唯一法則,強者才配提活著。
“搶仙寶!!!”
他們瘋狂地嘶吼著,狂潮一般撲上來,相較那些魔魃,他們與其唯一的差別也隻有一副人模狗樣的臭皮囊。
簌簌!
“誰敢!”
安君堂眼眸半闔半開,清冷玉容不論生死,踩清風獨上山頭,玉心劍劍指蒼穹,白衣衣袂隨風而蕩,三千青絲緞子一樣披在肩上,短短一瞬,殺氣縱橫百萬裏。
恰時,一道青雷於雲巔破空而出,恍若天地震怒的餘威,也似對這個狂妄女人的怒視。
安君堂雙目圓瞪,一眨不眨,對視蒼天,壓低了聲音,這位至高無上的女帝此刻像是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站在心愛的男人麵前,退無可退,十萬年來第一次歇斯底裏地發出反抗的憤怒低吼:
“安靜!”
十萬年,整整十萬年,麵對天罰她的手臂依舊會顫抖,但此刻拔劍朝天巋然不動,她的目光依然會閃爍,但再沒有半點怯懦退卻。
青雷逐漸平歇,諸多強者無一再敢踏近半步。
安君堂回身看向那張疲累的麵龐,二者距離不過三尺。
已經近四個月了,江長安還沒有流過淚,連一滴淚都沒有。
他也沒有喝過一滴水,當
然更沒有吃過一粒米。他的嘴唇已幹裂,甚至連皮膚都已經幹裂。他的眼眶已凹下去,健康紅潤的臉色,已變得像是張白紙。
他的全身都已僵硬麻木。
司徒玉凝眼角兩滴清淚無聲滑落,蘇尚君緊攥雙拳,指甲嵌入肉裏滴出血花,蘇尚萱、伊柔早已哭聲了淚人,泣不成聲。
每個人都害怕了,甚至連安君堂都害怕了,她也隻一言不發,呆呆地凝視,就像曾經無數次的那樣。任是此刻如何激烈的爭鬥,如何血腥的廝殺,他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陸清寒一直在流淚,可是現在連她的淚都快幹了。
江長安努力睜開一隻眼睛,微弱的星光中看清來人。
“仙子姐姐……”
“別說話,將所有靈力凝聚玄頂。”安君堂指尖熒光一點,金玉般璀璨神光浮現,在彌沙海也是這一招,她折損去三年道力,這一次怕是要散去千年道行,但那又如何,她等了十萬年,不能在多等一個輪回,決不能!
可就在她將要出手點向玄頂,江長安努力地搖頭,一字一頓道:“仙子姐姐,我看見了仙闕宮、往生殿,還有……”他重重咳嗽,咳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仿佛生命流逝到了盡頭,“還有金玉台上天罰雷劫……”
安君堂手忽的頓住了,低著的眸子驚愕一眨不眨,盡是驚色,香肩劇顫。
山下人驚疑不定,紛紛不明所以,矚目看著。
風吹來,他奄奄一息地咧嘴笑道,“仙子姐姐,我們,見過……”
安君堂目光一刹那凝固了,瞬也不瞬盯著他,她的唇顫抖著開了又閉合,欲言又止,秋水眸光中透露著說不出的驚慌與道不盡的酸楚,最後,全然化作細弱難覺的喜色。
從沒人知道女帝為何喜歡盯著一處山景、一片葉子、一滴露水盯上許久?
——隻因那清冷古殿中的一粒燈火,是她認定的永世長劫。待千古後掃去身跡,縱埋身書冊無芳名,無妨,看山,是你,看水,是你。
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女帝哭了,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