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章 他是我兄弟
“啪!”
青玉精雕細琢而成的貔貅茶盞摔在金壁,四分五裂,濃鬱的茶香在白玉雕砌的皇玉寶殿中沏開,司徒玉凝羊脂般白淨無暇的額前青筋突起,玉指將手中密報捏成紙屑。
二十餘名黑衣東洲死侍齊刷刷跪在堂下,莫敢發聲。
高台上,一身著紅白相間綢緞錦衣的女子怒目而視,髻上珠花簪子上垂著的流蘇搖晃不止。她的雙眉修長如畫,鼻梁高挺隆起,加上眉間一點朱砂,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端莊高貴,英氣非凡。
司徒玉凝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拳頭攥得發紫,咬牙吐字,聲如寒霜:
“殺!傳令!命五千東洲死侍,無論是在京都還是沒在京都的,三日內全部趕到雍京東門七百裏北鴻山寨,凡意存圖謀玄境古卷者,殺無赦!”
“五千死侍,這……殿下,屬下鬥膽相問,這道密令是以您的身份布發?還是皇室?”
誠然,司徒玉凝的部下力量足以在朝堂之上抬手遮天,但是終究是公主,不是當今東靈的陛下,這點不問清楚,難免落人口舌。
司徒玉凝冷冷瞧了發問之人,後者大驚失色,本能都要將頭埋進了金磚裏,雙肩戰栗。
司徒玉凝立於九階金殿上,眼眉低垂,無盡殺意:
“傳令!殺得了的殺!殺不了的也要殺!方圓百裏,雞犬不留,寸草不生!此乃司徒玉凝之令!王令!”
“臣,領命!!!”
……
“姐姐,大壞人他不會有事吧?”蘇尚萱不安問道,心中不停地誦著祈禱。
她本來還是身在江州天師府,但就在聽到心上人生命垂危的消息後哪裏還坐得住,第一時間便趕往嬴州青蓮宗,與姐姐蘇尚君匯合後與嬴州部公子盟成員一同南下,晝夜不停趕往東靈。
蘇尚君僵持了數日的憂愁麵容勉強撐出一絲笑容:“是啊,他這樣無賴的人,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會死?”
“對!就連大壞人也常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的!如果……如果他真的有事了,我也不活了,也不想再活了……”蘇尚萱笑著笑著,臉上默默墜下兩道淚痕,趁著沒人瞧見,急忙擦拭幹淨。
蘇尚君看在眼裏,終究也隻得加快腳程。
一路行來遇見許許多多的道友,他們全是不屑地譏笑,然後問著同一個問題:“不過是堪堪跨入三篇十二境第二篇化境篇的修士,去了也不過是送死之輩?何故冥頑不化?”
她緊跟眺望遠方盡頭,想及那個人此刻承受著不知是怎樣的刑苦,心中一陣絞痛,但她總要比蘇尚萱成熟穩重,忍著酸楚咬唇淡淡呢喃:
“生不同室,死求同穴。”
……
九荒煙瘴海,百萬裏龍潭。
煙瘴海的龍潭並非河海,更非魚蝦泥潭。
群山無盡地有天涯,萬流歸一處是海角,天涯海角,一線龍潭。
沒有金碧輝煌,更不似繁華似錦,這裏就是一處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有著綺麗的山花,怪獵的穀草,更不用說形形色色的異獸飛禽,都是外界難得一見,這裏無處不在透露著一股洪荒的氣息,稱不上美麗,但卻有一種獨特的厚重。
山澗銀瀑,萬龍盤臥,金甲爍爍,波光粼粼。
他們齊刷刷地盯著山澗中一古老石洞,龍族未來的龍帝正跪在洞前,飛流形同錘子不停敲打著他的身體,他的身子近乎彎駝蜷縮一團,卻仍咬牙不肯倒下。
他已這樣跪了三天三夜。
龍囿靈麵色有些蒼白,他曾受過蕭縱橫的暗算,全身骨頭幾乎斷了一半,為此江烏鴉還不得不替他與淩無缺決一生死,這樣跪了許久,頭頂又有千萬噸飛瀑砸落,這些暗疾難免又開始作怪。
忽然,萬龍嗅到到一絲絲氣息,目光全然聚集在洞口,目光崇敬,龍頸低伏。
古洞中晃晃悠悠走出一個白發老翁,皮肉萎靡,卻顯得精神矍鑠。
“孩子,你可知這一去多是凶多吉少?興許龍族都會被牽連。”
“孩兒知曉,卻非去不可,太師父無需擔心,孩兒即日便退了這龍帝皇室後裔的名號,孤身一人前去,絕不牽扯龍族。”
老翁笑得慈祥,道:“那你何故還要來求見我?直接走了不就行了?”
“太師父養育之恩孩兒無以為報,此次求見太師父,也隻是想多磕幾個響頭!”
老翁看著放在他身前那一枚青石,長長歎息:“先祖曾立下規矩,貿然判出龍族乃大忌,除非此人能有毅力誠心磕碎這混金青石,古往今來龍族試過的無不是傻的傻瘋的瘋,腦袋撞壞了也沒有撞出個好歹,孩子,你真的想好了?”
龍囿靈笑道:“孩兒來就是給太師父磕頭的。”
“老朽倒是好奇,這個江長安究竟是誰?竟能讓我龍族未來的龍帝為其連命都賣了!”
龍囿靈咧嘴大笑,笑聲整個龍潭都入耳:“太師父這點可是說對了,這家夥就是一倒黴玩意兒,整個一烏鴉嘴,說什麽什麽就應驗。”
他一邊說著,一遍跪伏在地,磕下第一個響頭。
啪——
青石紋絲未動。
“哦?那可不幸運。”
“他有時也是一個混蛋,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本少爺被他耍了不止一次了,老是看我笑話。”
“能比你混蛋,那可不簡單。”
龍囿靈依舊笑著。
第二個響頭,啪——
地磚碎裂,青石安然無恙。
龍囿靈繼續道:“他還是個極為幸運的人,和他一起時,孩兒總能逢凶化吉。”
“這樣說來此去也無妨。”
第三個響頭,啪——
地磚陷地二指,混金青石依舊如新,龍囿靈發絲散亂,也不管它,兀自笑道:“他還是個大傻子,為了孩兒這個混蛋與淩無缺那小子死鬥,差點將命都送了!”
“的確是個傻子。”
第四個響頭,砰!
啪!
混金青石,碎了!
萬龍為之震驚。
龍囿靈額前已染紅了鮮血,一隻龍角斷裂兩節,血色順著鼻唇溝在笑著的酒窩裏,麵色漲紅:
“他……他是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