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上死別，天不見憐

  聽到樓梯間傳出的追兵腳步聲，姬若的心髒，咯噔咯噔的狂跳起來。


  她快步到欄杆邊上，向下望去，不知有幾千丈高。下麵是樹林山石，跌下去就算不粉身碎骨，也難逃一死。


  但音無卻不知從哪裏又敲出一個機關，一拉拉杆，居然出現一個升降板！看那板子的大小，五個人都站上去全沒問題。


  姬若不由大鬆一口氣：“原來我們可以搭乘升降板，從頂端下去，太好了太好了……”


  音無看上去也很冷靜，但是姬若不知道，音無已經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因為音無緊張、恐懼，知道自己不一會兒後的命運。


  但音無沒那麽多時間，她指示著幾人登上升降板。


  孟婆最先上去，又拉了姬若，秦玉軒接踵而至。然後是姬勝，他在經過音無身邊時，用一種說不清是怎樣斷腸的神情，盯著音無片刻，又搖搖頭。


  姬若沒看明白兩人之間的“互動”是什麽意思，她喚道：“音無姐姐，快上來！追兵們馬上就要上來了！”


  音無沒有動作，不知為何，此刻的她，卻不再像方才逃命時候那樣著急，反倒從容的讓人大感怪哉。雙腿沉重的抬了抬，音無走到升降板邊，撥動了機關。


  升降板一顫，開始下降，從慢速變為了中等勻速。


  板子上的姬若，兩眼瞪得好大，她驚叫道：“音無姐姐，你——！”


  音無姐姐竟然沒有和他們一起逃走，而是還站在長生之塔的頂端！她在目送他們……不！不是！她是要留下來隻身對付追兵，隻為了讓追兵們不能靠近機關，隻為了保證升降板能順利著地！

  這樣的話，音無姐姐怎麽辦！難道她在選擇開啟長生之塔的時候，就已經準備犧牲了嗎？一定是這樣，不！不！


  姬若不能克製的抽搐起身子，“音無姐姐！音無姐姐——！！”


  “若兒！”秦玉軒緊緊抱著她，生怕她不小心栽下去。


  可姬若的眼睛，還盯著越來越遠的音無。那個嬌小的身影，此刻卻是那般偉大。風吹開她的衣裙，吹開那頭濃密的頭發，卻撼動不了她分毫。


  樓梯間的追兵們衝上來了，他們也沒想到，右護法大人竟一個人等候在這裏。而她的眼神，讓大家先泄氣三分。因為，那是種值得敬畏的眼神——她為了守護她重要的人，視死如歸，一身浩然。


  眼下，姬若已經下降了一半距離。她仰著已經僵硬的脖子，望向塔頂的一切。


  塔頂的決戰已經開始了。


  音無就像一隻暗色的鳳凰，驕傲不屈的護衛那四人。教徒們宛如一群禿鷲，銜著口水逼迫鳳凰。源源不斷的追兵湧上來，讓狹小的塔頂越加逼仄。音無攀在機關旁邊的欄杆上，將靠近自己的所有人，送去地獄。


  鮮血在空中飛濺，沾在音無的麵紗上，那股腥味刺入她的鼻子。冷風讓她清醒，盡管她的力氣已經不支，她仍頑強的守衛著。


  飛濺的血珠，從高空掉下，竟然掉在了姬若的鼻尖上。她覺得好冷，好心酸，她歇斯底裏的吼著：“音無姐姐！音無姐姐！”


  姬若的心已經裂開無數次了，直到他們落下地，離開了升降板後，姬若還在望著塔頂，不斷的幹嚎著。她被秦玉軒摟住腰身，被拖著遠離，卻剛離開幾步，姬若就又跑上了升降板，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回去幫助音無。


  可升降板停在那裏，像死了一樣，冷冷看著姬若的瘋狂。


  塔頂，音無喘著粗氣，看著樓梯間還在湧出教徒，她是絕對不可能有什麽反擊餘地了。向下望了眼，見四人已經落地，音無的唇角，勾起了由衷的笑。


  她回望教徒們，這些人也都曾是她的部下，他們中不乏一些幹練的好幫手。


  音無的笑容變濃了，她用笑顏為自己與他們曾經的情分畫上句點。然後，細弱的雙手撐上欄杆，音無的雙腳，輕巧的落在欄杆上。


  教徒們都看出來她的打算，大家不約而同停住。他們縱然殺氣騰騰，但到這一刻，卻不忘留給她一份尊重。


  像是感謝他們，音無輕微點頭，然後，轉過身去……


  “不！音無姐姐！”姬若的尖叫，從遙遠的下方輻射上來。


  然而什麽也改變不了，音無含著笑，縱身跳下長生之塔！

  “不——！！！”


  姬若的心髒幾乎停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這樣高的山，這樣高的塔，這樣高的高度，扼殺了一切僥幸心理。


  但音無還掛著笑呢，這是她頭一次笑得這樣發自內心，她也再不能壓製自己對姬勝的感情。她愛那個改變了她生活軌跡的男人，為了他，她就是死，也無悔無憾。


  重重的一聲響，姬若的眼前，一具身體砸在地上了。


  這一刻，仿佛時間忘記流動，姬若的整個神智，也都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