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柳淨蕪顯然是被方楚慕這番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整個人僵硬的仿如木頭一般被他直挺挺的一把拉進懷裏。
她驀地瞪大眼，好一瞬才回魂一般感覺到那環抱在自己身子的手，方楚慕伸手死死的將她抱在懷裏，沉重的鼻息撩弄著女子耳後散亂的青絲！
柳淨蕪臉上滿是尷尬的神色，顯然他也被方楚慕這番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雙手僵硬的垂著，僵直著身子好一瞬才啞著聲音道:“方楚慕！你莫要趁我受傷便來占我的便宜哦！還有，好疼啊！你抱的我骨頭都要散架了！你快鬆手啊！”
方楚慕一愣，適才驚覺自己這般唐突的舉止的確是有些不合時宜，可是他偏偏就是舍不得鬆手，隻想一直這般緊緊的抱著她，抱到老，抱到死，時時刻刻都能將她護在懷裏，不讓她受半分傷害。
柳淨蕪見方楚慕似乎沒有要鬆開她的打算，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提醒道:“方楚慕！你這樣我可要叫非禮了！你應該不想被人當成登徒子打一頓吧！”
柳淨蕪深知方楚慕這般舉動並無惡意，隻是被他這般抱著難免有些尷尬，她以前不知，但是現在知道方楚慕對她的心思，反而變得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無意的一個舉動會傷害對方，所以她隻能這般故作輕快的開口不以為意的拉開彼此的距離。
方楚慕感覺到柳淨蕪不安分的掙紮，神色不直覺的黯了黯，那抱住她身子的手瞬間變得有些無力起來，似苦澀似無奈，他扯開嘴角慘然一笑。可是卻沒有依言鬆開那抱住柳淨蕪身子的手，聽到她語氣裏的故作輕快，方楚慕開口時語氣裏也不自覺帶了幾分玩笑和無賴的意味:“你先答應同我回帝都，我便鬆開你！要不然我便這樣一直抱著你，實在不行，將你扛回去也成！”
柳淨蕪適才憶起方才他抱住自己時同自己說的什麽！她有些恍然的回過神，終是伸手將方楚慕推開了些距離，抬眼感激一笑，出口時卻滿是歉疚的沉聲道:“方楚慕！對不起！原諒我不能答應你跟你回帝都去！我知道你是好心，不想我受到傷害，我很感激！”她驀地彎了一下嘴角，似在自嘲一般的道:“你知道嗎？我剛才還在想若是被他們抓回去，真要將我賣到秦樓楚館，我便拿簪子毀個容，變成看看醜八怪看他們還怎麽將我賣掉，不過即便沒了這容貌，我卻還是會跑到暨城去找他的！”
方楚慕有些仲怔的看著她眼裏的執拗之色，那樣的堅定不移，聽到這樣的答案明明很受傷，可是心裏卻好似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他扯開嘴角了然失笑，可是即便知道，可是他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隻因看到這樣滿身是傷的她，他心裏生出的那十二萬分的不忍心。
若是換作其他人，許就算了，可是那個人偏偏就是他的死對頭離塵寰，他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人，他實在是看不出，那個人身上有哪一點值得眼前的人這樣去喜歡，為了他可以連性命和容貌都不顧。
“離塵寰當真就有那般好，值得你為了他連容貌性命也不要嗎？”方楚慕終是無力的鬆開手，臉上帶著疼惜和難掩的苦澀，抬眼看到她滿臉的狼狽，他不自覺的伸手叫她亂作一團的發髻扶了扶，眸色深深的將她望著！
柳淨蕪不自覺的愣了一下，無聲苦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也許隻是因為我喜歡他，所以覺得為了他做什麽，我便覺得那都是值得的！”她微抬起頭，很是真誠的對著方楚慕道:“謝謝你來救我！方楚慕！莫不是你，指不定我現在就真的變成醜八怪了！”她抬手不自覺的摸一下臉，眉頭不自覺的鄒了鄒！
方楚慕望著她悵然苦笑，因為他是我喜歡的人，那般輕巧的一句話像是一下子粉碎了他心中所有得堅持和不甘心！他多麽希望那個他可以是自己，那樣即便拿自己的所有來換，那也值得！他從不曾像現在這般羨慕一個人，嫉妒一個人。
他驀地長歎一聲，突地故作愁苦的捂住心口，一臉的痛心疾首道:“好羨慕！我隻想說那離塵寰祖墳莫不是冒青煙了吧！怎麽這麽好一姑娘偏偏喜歡那樣一個冷麵怪胎！你的眼光可真是不濟！嗬！當初的承諾我卻也還記得，我陪你去找他，天上地下，即便那個離塵寰真的掛了，我也陪你將他的屍首給你找出來！！暨城我同你一起去！”
柳淨蕪顯然沒有料到方楚慕會這般突地開口，不自覺的有些楞，緩過神來他說的什麽，她幾乎想也沒想就出口回絕道:“方楚慕！我不告而別便是不想連累你！你也知道去暨城有多危險，我說過你莫要對我這般好，我受不起的！”柳淨蕪眼角驀地有些酸楚淚盈於睫，心口有一種近乎不忍和感動的思緒如洪水猛獸一般將她吞噬，她總覺得自己從方楚慕那裏得到的太多，多的讓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去承受，他對自己好一分，心裏的歉疚和不忍便又多一分，那些傷情的話，她便會更加不忍心同他說出口。
方楚慕見著她那般模樣，心中隱隱有些不忍和難受，他明了她這般急急的想要和自己劃開界限為的又是什麽！他知道眼前的人即便承了她再多情，她終究無法回應，所以覺得愧疚和難過，那般想著，方楚慕不自覺的淒然一笑，像是不願多想，也不想深究，他怕自己陷入可悲的境遇，連自己都忍不住唾棄自己，將自己深愛的女子送到自己最討厭的人的身邊去，他覺得自己果然是有些無可救藥可以！若不是遇到柳淨蕪，他從不知曉原來自己還有這樣高尚的情操。
他突地扯開嘴角露出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故意調笑道:“我可不是對你好，其實我和你一起去暨城隻是因為我舍不得我家阿離，它被你這樣不由分說的拐跑了！還要將它置於那般凶險的境遇，你也知你自己自身都難保！要是我家阿離被哪個壞人看上了，讓人一刀給宰了吃了，你說我上哪找一匹這樣的好馬去！所以我去暨城和你一點幹係都沒有！你莫言覺得虧欠我什麽！也不用想著要非把自己許給我！“
他笑著伸出手，故意換了一副失笑的神情，抬手捏了一下她那腫的的老高的臉嬉笑道：“現在不用你拿簪子，就已經毀容了！你現在這張臉腫的可和那豬頭一模一樣！加上這一哭，就更難看了！你現在就算要以身相許，我還得考慮一下，好歹我也是風度翩翩的佳公子！怎麽也要找個旗鼓相當的美人兒才是！”說完卻是故作風流的一挑眉。
柳淨蕪吃痛的叫起來，伸手敲了一拳在他的肩膀上，臉上是破涕為笑的神色：“疼！”她痛得五官都揪成一團，抬眼故作惡狠狠的瞪了方楚慕一眼，可是那一瞪，眼淚卻還是忍不住奪眶而出，她低下頭，聲音輕飄飄的：“謝謝你！方楚慕！”
隻是等兩人恍然回神的來看龍九和那店小二，街上哪裏還有他們的影子，想來那兩人方才看到兩人對話，無暇顧及他們，所以一溜煙便跑的沒影了，柳淨蕪有些好笑的看著方楚慕道：“我們這敘舊是不是太投入了些！都讓人給跑了！也不知道那店小二有沒有將那龍九揍的比我還難看！”
方楚慕聞言不由的輕笑一聲，抬眼看了一眼天色，伸手將她一拉，臉上滿是不以為然的道：“走吧！還是將我家阿離尋回來要緊！那兩個家夥中了我的軟筋散！隻怕現在正成了軟腳蝦，一路爬回去呢！”
柳淨蕪愕然瞪大眼看他，臉上滿是驚奇，隨即不由得揚唇一笑臉上滿是大快人心的表情道：“哈！活該！看他們幾個以後還敢不敢為非作歹！”她腦子裏突地憶起那兩人手腳發軟爬回去的樣子，不自覺得有些好笑！
抬眼看到方楚慕起身去牽馬，她忙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隻是方才她來不及細想，而今轉念一想，她突地有些驚奇，想到方楚慕的突然出現，她感覺這巧合來的也太突然了！不早不晚！掐指一算都沒這麽準時，而且他怎麽就知道自己就這這條街上，而且還深更半夜的，怎麽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柳淨蕪亦步亦趨的跟著不自覺的開口道：“方楚慕！你怎麽就知道我在那？還那麽湊巧的把我給救了？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方楚慕看著她一臉的疑狐和難以置信，嗤笑一聲，伸手毫不猶豫的一把捏在她腫的老高的臉上道：“夢？”
他話音剛落，便見柳淨蕪痛呼一聲，伸手忙不迭的拍開他的手道：“疼！疼！”
方楚慕不自覺的失笑一聲，鬆開她的臉淡淡開口道：“我知道你在丹陽城，卻又怕與你錯過，所以便在城門口等著你！天一亮你必定是要出城的！後來遇到一個小姑娘，她抱著一個包袱站在城門口一直哭！我好奇便隨口打聽了一下，一聽那形容，才知道你遇到了危險，我驅馬來找你，不想竟真的讓我遇見你了！對了！我們將阿離找回來，我們回去放把火，將那幾個欺負你的家夥老窩給點了怎麽樣？”
柳淨蕪愕然看他，雖然那幾個家夥很可惡，可是卻也未想到做到這般趕盡殺絕的地步，不過聽得方楚慕驀地提及，她像是突地想到什麽似的興喜一笑道：“我倒有個法子！可以幫那幾個壞人積德行善一番，這丹陽城好多人都風餐露宿，流落街頭。我方進城的時候看到街上都是難民和小乞兒，對了！還有小豆子！我正想著要怎麽感激她才好！要不我們就讓那龍九將他的四方客棧騰出來給這裏難民和小乞兒住，要是有個住的地方，他們也不至於挨苦受凍不是！”
方楚慕聞言不自覺的揚唇一笑，也不反駁，反倒覺得這主意很是不錯，隻是一抬眼望向身側的人，柳淨蕪突地眼睛一亮，抬眼激動的看著前方道：“阿離！我的好阿離！”柳淨蕪衝過去，立馬一把抱住它的脖子，一臉的親昵！
方楚慕看著心中不自覺的苦笑一聲，方才那一刻他不自覺的羨慕離塵寰，而此刻他卻不自覺的有些羨慕被柳淨蕪抱住的阿離！
兩人翻身上了馬，直接往城門口走去，柳淨蕪的包袱還在小豆子的手裏，自己既是逃出升天，也莫要讓她白白的擔心自己。
小豆子突地看著滿臉是傷的柳淨蕪出現，臉上滿是驚疑不定的表情，看著柳淨蕪下馬，歡喜的來拉她，她適才回魂一樣的一把撲進她的懷裏，喜極而泣道：“姐姐！見著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方才有個哥哥說去救你！”
小豆子驀地看到身後站著我方楚慕，眼睛裏頓時盛滿歡喜的道：“就是這位哥哥！你當真將姐姐給救回來了！你可真厲害！”她笑起來，稚嫩的臉上滿是天真。
方楚慕被她一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抬眼看到柳淨蕪臉上的傷，臉上不自覺露出疼惜和愧色道：“其實也不是很厲害！你看這姐姐的臉，還是讓人給揍成豬頭了！我也算是護駕不利！”
小豆子看到柳淨蕪滿臉的傷，剛止住的眼淚又不自覺的往下掉，伸手拉了柳淨蕪的衣服，將她拉的低了些身子，她張口小心翼翼的替她吹了吹傷口上的傷道：“姐姐！疼嗎？這位哥哥！你有沒有替姐姐報仇啊！將那幾個人也揍成豬頭！”
方楚慕被她逗得失笑，抬眼不置可否的看著柳淨蕪笑道：“我們現在就回去揍他們！小豆子！哥哥送你一個禮物！我們將那四方客棧送給你怎麽樣？”
小豆子顯然有些愕然，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方楚慕失笑的臉，柳淨蕪伸手抹了一下小豆子的臉，笑著道：“小豆子！你有家嗎？”
小豆子看著柳淨蕪的臉，眼裏露出滿滿的沮喪的之色，搖了搖頭道：“沒有！”
柳淨蕪笑著伸手笑的溫柔對她道：“所以！小豆子！往後四方客棧就是你的家！我們將那送給你！以後你可以讓那些同你一樣沒有家的孩子都住在那好不好？”
小豆子的臉上滿是驚奇，臉上有難掩的興喜，她笑起來嗯地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柳淨蕪笑著對著方楚慕一挑眉道：“趁著天沒亮，城門還未開！我們這就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