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扶蘇白頭
誌河因我而死，我不想再讓公孫備為我丟掉性命。
“阿已，如果你在大周城有個三長兩短，我這一生都不會好過。讓我陪著你一起麵對危險，哪怕先死的是我……。”他握住我的手，聲音哽咽在喉嚨中。
我把頭扭到一旁，不敢正視他此刻的眼睛。
這世間之事也是很奇妙，能為我不畏生死的居然不是扶蘇，也不是山一。我的心突然好痛，痛到接近窒息。這世上我愛的人已經不在乎我了，我又何必殘喘的苟活？
父親臨死前對我說，不要相信人類，身為公主要為自己的子民而活！
我想，我這一世的重生就是為了複仇，為了前世的一個孽結得到緩解。
天下人皆可負我，我如何不可.……負這天下人？！
我和公孫備找到出口，從後山的峭壁小道來到大周城。
首先，我們去劍壇偷兵器。劍壇裏的莫邪劍被我拿起，我今天就要用它殺掉大周城的弟子，如同六百年前他們殺我錦宮子民一樣！
公孫備拔出了幹將雄劍，離開時，他在劍壇放了一把火，同我做了世上最荒唐的事情。
大周城與他無冤無仇，他卻要冒著身家性命來幫我複仇。
火焰吞噬著大周城樓頂，銷煙彌漫的大周山一片慘叫聲，死傷不計其數，白衣浸滿了紅血，梧桐香氣充滿了血腥。
我的劍抵在地板上，隨著我輕緩的步伐，它與地板上擦出火花。
扶青立在天柱上，他的衣角隨風飛擺，那麽高的距離，他需要俯瞰狼煙一片的大周城。這樣的結果也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我會把大周城毀成這樣。
六百年前，就是他往我的胸口刺了一劍。今天，我同樣要刺他一劍！
我提著莫邪劍飛到另一根天柱上，正好與他齊對麵。
“我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扶青歎了一口氣。
“六百年前，你屠我貓國，燒我錦宮，殺我父母。今天，我便毀你大周，燒你城樓，殺你弟子。”我舉起劍，對著扶青飛去。
扶青一隻手納在背後，另一隻手向前推出一道光屏，正好擋住了我的進攻。我的劍頂在他的掌心處，可是我怎麽也刺不進去，傷不了他半分半毫。
“諼娘.……。”身後傳來扶蘇的聲音。
已經很久沒有誰這樣叫過我的名字了。我分了心被扶青擊中胸膛。大口大口的血往上空噴灑，織成一張鮮紅的薄紗。
公孫備在下麵接住了我，天上，地下，怕是再無我的存在了。
“公孫，我是不是要死了？”
“當然不是。”
“我不想死。”我靠在公孫備的肩上。
扶蘇奔了過來，公孫備用劍對指著他：“你沒有資格站在阿己的身邊。”
扶蘇皺著眉頭，他伸出五指向我勸道：“阿已，收手吧！”
這時，扶青飛落在扶蘇的身邊，我和公孫備隻能相互護保彼此，各自拿好劍擋在前方，他們要是衝過來，我們必然會做垂死的掙紮。
“收手？六百年前，你們可有收手？”我苦笑道。
“阿已，不用跟他們廢話，今日就算是死，我也會陪著你一起。”公孫備握緊我的另一隻手說著。
我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他緊握住我的手。想想六百年前的哀苦，這一刻又算的了什麽？
“靈頑不靈。”扶青招來一陣狂風。
公孫備拉著我往後一拽，他用幹將劍畫出一個光罩。
他對我說：“我先擋著他們，你去毀了大周山魂。”
我搖了搖頭，這種時候我怎麽可以扔下他一個人呢？
“快走啊。”他催促著我去毀大周山魂。
……
我剛調頭，便聽到轟然的炸裂聲，待我回頭之時，公孫備已經倒在了地上。
“公孫.……。”我奔到他麵前。
他從衣服裏掏出一顆珠遞給我，珠子表麵沾滿了鮮紅的血。他交給我的時候說：“我怕長安等不到你，我怕沒有時間把它還給你。”
我握住九命珠，眼淚一滴滴落在手心。
我發誓，必毀大周城。
今日他們加注在我身上的痛，連同舊恨新賬一起算。我忍痛離開，前往大周城的山魂腹地。
公孫備用最後的力量纏住扶青，我知道他是在為我掙取更多的時間。所以我絕對不能讓他失望。
來到石室，我催動了五顆九命珠震裂石壁。
突然，身後劍風掠過，我迅速的轉過身，用莫邪劍抵住它。
“你冷靜一點。”扶蘇的劍頂在我的劍身上，他手裏拿的是幹將劍，看來，公孫備已經遭遇不幸了。
我用力的挑起他的劍，飛身躍起衝他刺去。
“我無法冷靜。”
扶蘇空手握住我的劍身，鮮紅的血溢出指間。
我怔怔的看著他：“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放下對你的恨？！不可能。”
我用力的握住劍身朝他刺去，盡管前世的我為他丟了自己，但是仇恨已經讓我明白，心心念念的不過是一場虛妄。
如果沒有經曆前世的事情，我一定不敢拿著劍刺他。
時間荏苒，轉瞬已經過去了六百年，我再也不用害怕沒有扶蘇的日子該怎麽過。心上想的是如何結束這六百年來的哀苦。
我揮舞長劍以不及掩耳盜鈴之速向扶蘇刺去。心上想得是如何的癡心，腦中念得是如何妄想，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當然不會以為就這麽簡單的能將扶蘇的胸膛刺穿。
果不其然他向著我拔出幹將劍。我急忙躲開劍身，腳尖點在劍身上，借助那股強大的氣流向上騰躍。
不過，人說：“一失足成千古恨。”就在我騰上半空的那瞬間我意識到我大概是要在此葬送我的性命了，這個圈套可真是巧妙。當我轉身時，等待我的果真是銳利的劍鋒。
已經來不及了吧，利劍穿胸而過，我腦中的悲喜苦樂都已化作六百年前那場大火的灰煙，消散的時間不過轉瞬。
我能感覺我的身體順著劍身滑下，一滴滴的血從我體內溢出，落下後浸潤寸寸土地，我垂下的頭抵在他握劍的手上，而他還是素衣佇立在原地。
“諼娘.……。”他伸出手來。
我隻是搖了搖頭，狠狠的把劍拔出體外，鮮血不停的流，我踉蹌的走到八卦台上。
“不要過來。”我艱難的喘著粗氣。
手指上的血染在了八卦圖中，就這樣，我倒在了八卦陣中昏迷不醒。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什麽，隻曉得，生命已經有了期限。
耳邊總是傳來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聲音，大概是扶蘇在呼喚我。
“我想要的結果不是這樣的，無論是六百年前，還是六百年後，我隻想要你好好活著。”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飄進了雲層，一股熱流慢慢淌進身體，從我的指尖慢慢傳開。
意識一點點清晰，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扶蘇已經白發蒼蒼的坐在我的旁邊，我心頭一怔。
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扶蘇看著我，麵容上的神情非常憔悴，他說：“我從來沒有為你做過什麽，希望這樣的結果你能滿意。”
我傻傻的看著他：“我隻想問一問，六百年前……你可有真心愛過我？”
他朝我伸來一隻蒼白的手：“通過結夢之境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有時候，你嘴上說不在乎了，其實你的心裏還是很在乎。前世六百年，那麽長的歲月，也許已經足夠忘記一個人和一段情。可是，記憶突然炸開，我想忘也忘不掉。
我想知他有沒有愛過我，不是因為對六百年來的執著，而是，我曾經那麽瘋狂的愛過，為此還付出了血的代價究竟值不值？
我輕輕的握住他的手，微弱的脈搏中，我催動了九命珠窺探他的記憶。
記憶的畫麵定在了六百年前，那時的他人稱公子扶蘇，是秦國的太子。
他從一出生，就得到國師取名為扶蘇。
秦始皇為了求長生不老藥招來江湖上的通玄術士，其中一位便是扶蘇的師父。扶蘇的師父研究發現貓族的九命珠可以使人長生不老，比起劉福帶上五百童男童女更為神奇。
秦始皇得知以後便讓太子扶蘇前去尋找這九顆珠子。
扶蘇與從小撿來的扶青是師兄弟，此次尋珠也有他的任務。他們發現了錦色河的奧妙，在那裏與貓族的安長老大戰一場。扶蘇受了重傷，扶青和扶蘇被錦色河的水衝散。
扶蘇被衝到錦色河尾，那天，正好是我從貓國偷偷跑出來的日子。
他身上的傷是安長老打的，可笑的是，我居然救了他。
畫麵出現在我和扶蘇認識的第三天，因為窺探的是他的記憶，有些事情的角度也有所不同。他對我雖然沒什麽好感，但是也無惡意。那時的我在他看來，隻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妖精。
對我產生好感應該是我跟著他，問了很多問題開始，我極其迷戀他，還口口聲聲叫他神仙哥哥。
他不喜歡說話，但看著我烤魚的時候卻把頭扭到一邊偷笑，甚至在晚上做夢都會笑。
我是他見過最有趣的妖精，也是他見過最特別的女子。
扶蘇的長相本就極好，又身為太子，身邊圍繞的女子一定不少，一個大花園裏肯定有各中各樣的花，但他從來沒有見過像我這樣的奇葩。